果然看見鄰家媳婦走過程希的門前,還隨意地向這邊瞟了一眼,把小琴嚇得,連呼吸都摒住了,直到鄰家媳婦走遠,才深深地吸了口氣,緩過勁兒來。
回過神,小琴能聽見裡屋自家兒子不知在和那丫頭說什麼,惹來那丫頭的一聲暴喝。卻不料,暴喝並沒讓兒子怯,反而引來兒子更大的笑聲。這樣的場景,連小琴的嘴角都勾了起來。本來還怕那丫頭逞著力氣大欺負虎子呢,怎麼看來,倒象是虎子在欺負她?
心情良好的小琴既來之,則安之,放下心防,索性向裡屋走去。才走到門邊,就看見自家兒子在後院的一個大木盆前刷刷刷地,正賣力地在洗著……小琴定睛一看,臉頓時黑了。盆裡白花花的一大陀,正是豬大腸!
虎子在家,別說是洗豬大腸,連碗,自己都捨不得讓他洗!向虎,說是向家的金疙瘩也不為過。現在竟然在別人家做這種賤活!洗腸這事,有多髒多臭多噁心,小琴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前些天拿回去半片豬的老向,順便地還拿回去了幾斤腸。就那點腸,小琴都是費了好大勁,又是鹽,又是鹼的,連自己這雙老手都覺得燒得要命,才算洗乾淨。現在……現在!
老向家幾代單傳,自家兒子可是唯一的根苗!天天被供著還怕出錯呢,竟然要在別人家受這罪!
剛才那點好心情瞬間化作清風散去。小琴氣哼哼地直接衝過去,大叫一聲:“虎子!你在幹什麼?!趕緊跟我回家!”
正在和一堆木板費勁的程希被這一聲吼嚇得手一抖,剛才才有點成型的木板頓時全散在了地上。程希回頭,看見虎子媽正拉著虎子,要把不情不願的虎子拉回家去。咦?大意了,竟然讓人進門都沒感覺到!
程希連忙上前,手比嘴還快,按住小琴的手,抬頭正好對上怒氣衝衝的小琴的眼睛:“呃……”程希動了動嘴,突然結巴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嬸子?阿姨?還是伯母?她一點也不知道這個村裡的稱呼是如何界定的。想了一下,程希還是用了電視上最常見的比較村氣的稱呼:“向嬸,讓虎子在我家再玩會兒吧,這還早呢。”
“玩?!”小琴徹底怒了!並不放開虎子,另一隻手指著白花花,看著怪噁心的一盆大腸:“你管這叫玩?!你自己怎麼不玩個夠?!”
小琴的口音一聽就是東北腔,不用看人,光聽聲就是一股子豪爽潑辣勁兒。程希看了眼小琴指著的那一盆大腸,心裡也有點生氣了。小琴的怒氣衝著自己而來,程希哪裡看不出來?可是,這活根本不是自己讓虎子乾的,明明是他來的時候看見自己在洗,非要覺得好玩,找盡理由要“玩”,還學會了自己的獨門秘籍,用小鹿斑比的眼神看著自己,自己實在受不住,才讓給他的。現在又來衝自己發火,算個什麼事啊?!
虎子一直在旁邊大吼大叫,本來說著“不回,不回,我不回”,現在聽見他娘好象為了自己玩的這個東西在衝程希發火,立刻變了:“這是我非要玩的,娘,你別怪程希。別怪她。是我,都是我!”
虎子不說還好,越這麼說,小琴越生氣。自家兒子竟然在自己面前維護一個外人!這種被疏離被排斥的感覺,一下讓小琴剛對程希的那點剛升起來的好感消失殆盡。直接握緊兒子的手腕往外拖著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們老向家可不賣兒子。東西我會讓老向送回來!哼!”
莫名其妙地,小琴發了一通火拖著又哭又鬧的兒子回了家。程希也憋了一肚子火。什麼叫“賣兒子”啊?!當媽疼愛兒子天經地義,但總要有個譜吧?!洗個大腸就賣兒子?洗個大腸就能換半片豬,兩隻雞,兩隻鵝,一筐雞蛋,再加一揹簍的桃?!那這天下有不知多少人想這樣賣兒子了!更何況還是她兒子死乞白賴地非要洗的,結果卻要把怒氣發在自己身上!
程希再小也是個女人,被小琴的怒氣激著了,小心眼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