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有所思地盯著垃圾桶裡半枯萎的百合花,良久,才轉過身,溫柔地凝睇他。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你之前為什麼堅持要我一個人住。”
“嗄?你是指我們之前分居的事嗎?”
“嗯。”她點點頭。“你並不是因為不想複合才跟我分居的,你告訴我,你希望我學會相信你,就算你人不在我身邊,你的心仍然跟我在一起──我現在,總算懂得為什麼了。”
“為什麼?”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從她的話中探出自己是否真的愛她。
“我想你是想告訴我,就算你很愛很愛我,有一天,你可能還是會因為某種緣故,不得不離開我,你想讓我學會,一個人怎麼樣堅強地活下去。”她淺淺笑著,美麗的眼底浮著全新的領悟,迷濛逸去了,目光變得清澄。“你要我相信自己是被愛著的,不是被拋棄的,也不會被丟下,有個人永遠愛著我,只是他也許不能一直陪著我。”
他震懾地望她。
她唇畔浮現的笑意多麼清澈,眼眸璀亮透明,這是個百分之百、絕對真心的笑容。
只有一個曾經被深深愛過,或正被深深愛著的女人,才能展現出這樣的自信。
一種愛人與被愛的自信。
可是她為何能擁有這樣的自信?當一個男人已經不記得他愛你,一個女人還能有信心自己是被愛著的嗎?
他繃緊全身肌肉,雙手緊緊地抓住輪椅,他沒有察覺,但他淺蹙著的眉宇,陰鬱的眼神,已洩漏了對她的擔憂。
她微笑更深,嗓音更加輕柔,像一片羽毛,輕輕地拂過他耳畔。
“你還是你,徹,別人遇到這種事恐怕每天只會煩躁度日,會無緣無故地對別人發脾氣,你卻還是這麼溫柔,連對一個你根本不記得的女人,都不忍傷害。”她走向他,蹲在他身前,很認真地看著他說:“不要用這麼擔心的眼神看著我。我沒事的。”
真的沒事?他懷疑。
“真的。”她用力點頭。“即使你永遠不能恢復記憶也沒關係,即使你因此不能跟我在一起也沒關係。我已經學會了,就算失去最愛的人,我還是能活下去,我已經懂得怎麼交朋友了,也找到了愛人的能力,我知道怎樣為獨居生活找樂趣,我會活得很好。說不定有一天,我還能再找到一個可以跟他談戀愛的人。”
她微笑,說不出是喜是悲,看來感傷,卻又透著一點點開朗的微笑。
溫徹看著,心頭莫名地泛起一股妒意。
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再找到一個可以談戀愛的人。
但這人,肯定不會是他了吧?他惘然地想。
“這是你教我的啊,徹,是你讓我建立了這樣的信心。”甜美的嗓音像最和暖的春風,在他心海吹起波瀾。
“你為我做過哪些事,我很清楚,那些不可能是虛假的,絕對是出自真心的。”
如果不是因為渴望她,他怎會天天擁著她入睡?
如果不是怕傷了她的心,他不會明明對她刻意做出的豐盛料理倒胃口,卻還一一掃入肚子裡。
如果不是急切地想保護她,為何只要一打雷他就那麼緊張兮兮地趕到她身邊,深怕她受到驚嚇?
如果不是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他不必為了她放棄到東京高就的機會。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愛著她啊,那些述說不盡的溫柔體貼又怎麼能幫助她建立起被愛的自信,以此為刀為盾,逃脫心靈的囚牢?
雨桐深吸口氣,想起面前的男人曾經為她所做的一切,眼眶再度慢慢泛紅。“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徹,我不懷疑你曾經給過我的愛,那是很濃很濃、很溫暖很溫暖的愛。”她捧住胸口,彷佛正感受著其中激動的心跳,狂熱的情感。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