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一塊雞肉,方才丁點兒的辣這時好像更明顯了,而後舌根處一點點麻悄無聲息地來臨,慢慢席捲整個口腔,與辣融合一起在口中肆虐翻騰,有人受不了這般又麻又辣,想停了嘴,可正是這般又麻又辣的滋味讓人慾罷不能。
不光肉如此,他們發現了一件更讓人快意的事:一邊吃肉一邊吐骨頭。
難道只吃肉不爽嗎?
爽。
但更爽的是,吃肉啃骨頭。
骨頭連著肉,前兩口是肉,再一口便咬到了骨頭,用門牙咬著與骨頭相連的那部分肉,舌尖不經意間劃過舔舐,一股與肉香截然不同的骨香悄然而至,豐富了肉的口感,增添了肉香的層次,回味中多了分韻味。
更妙的是,骨頭上沒剩什麼肉的時候,把骨頭含在嘴裡細細吮吸,骨香在這一刻被放大,舌頭慢慢感受骨香的綿長悠遠,這是吃多少肉都沒有的滿足與愜意。
偶爾吃到脆骨,那更好了。
脆骨酥脆無比,咬在嘴裡「嘎嘣嘎嘣」直響,卻不惱人乏味,反而讓吃肉這件事變得愈加有趣。先前那個人就是如此,專挑了有脆骨的吃,一嚼脆骨便眯著眼睛享受,比吃了一盆肉還開心的樣子。
這時,方才被忽視得毫無存在感的土豆才被人發現。
有人暗道:「我吃塊土豆解解辣吧。」
土豆入口,方才意識到這種想法大錯特錯。
土豆燉得軟糯無比,早就被湯汁泡得極其入味,第一口便是鹹、香、麻、辣各種味道混合一起出現在口中,不用費力地咬一口,土豆便裂開了,內裡獨屬於土豆的原始純粹的香氣跑出來,中和了口中不可忽視的麻辣,讓自己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
如此,土豆受歡迎的程度不亞於雞塊。
尋常人家多吃土豆,按說早該吃厭了。可這裡的土豆彷彿有了魔力一般,浸泡著肉湯,既沾染了肉香,又能保有自己純粹獨特的清甜,軟糯香甜,與大盤雞的鹹香麻辣相和,竟是有種意外的和諧。
一個吃得滿面紅光的漢子,露著兩排白白的牙,朝著月娘憨笑著問:「有饅頭嗎?給俺來個窩窩頭也行,俺吃得太辣了!」
其他人這才發現,這盤雞竟然沒配主食!
月娘被問到,靦腆地笑了一下,道了聲:「稍等。」
她便去了灶臺前忙活,不多時,一盤盤寬而薄的熟面被端至面前。
她朝許閒香笑了笑,小聲說:「東家,這是你說的皮帶面,你看看還行嗎?」
許閒香順著月娘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皮帶面面寬而薄厚均勻,根根分明長而韌,白而細膩,沒有斷開也未粘連,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的。
許閒香點點頭,彎起嘴角,眼睛像舀了星河一般璀璨,輕聲道:「極好。」
月娘得了誇讚,泛黃的臉泛起了笑,眼底的忐忑與不安也逐漸散了去。
她語調輕柔,對那些工人們道:「這是煮熟的皮帶面,各位在湯汁裡拌一拌即可。」
大家早盼著主食了,眼下有了面,自然是不再等了,聽著月娘的話,夾起面先在湯汁裡攪拌了幾下。
湯汁吸收了土豆裡的澱粉而變得粘稠,寬面在湯汁裡一拌,濃稠焦黃的湯汁瞬間將其包裹著,放在嘴裡各種滋味分湧而上,後味中有幾分麻、有幾分辣。麵條勁道有力,寬而薄的面帶著幾分爽利,瞬間充盈了對主食渴望不已的胃。
一道大盤雞吃下來,大家紛紛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不太能吃辣的嘴唇已泛了紅腫,但是每個人都意猶未盡的感覺。
許閒香也是如此。
當日她與月娘提起大盤雞便是想念它的各種滋味,既有著西北的粗獷豪邁,吃起來酣暢淋漓,快意舒爽,後味裡又有著令川蜀為之瘋狂的麻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