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翻山越嶺,走到大唐休循州都督府舊址,原本在這裡放牧的一個小部落不知唐軍根底,已經望風遠遁,奚勝道:“我們已經連續走了十天,隊伍不可拉得太長,最好停下休整兩天,同時等候後面的同袍。”
兩天之後,楊定國以及第四折衝府以及民部到了,他來到休循州都督府舊址上,在斷壁頹垣邊放聲大哭,對張邁說起一段舊事來:“當年我大唐將士破西突厥於此,置休偱州都督府,軍務隸屬於安西都護府,民政則由大宛舊民自治,後大食東侵,大宛王奔龜茲求救,我安西大將張孝嵩率兵萬餘人,長驅數千裡,大破大食軍,因改此國名寧遠,嫁義和公主至此,世為藩屬……”
張邁這時已經知道疏勒就是喀什那也是共和國最西邊的城市,而此處尚在疏勒西北近千里,聽著楊定國述說盛唐往事,遙想當年大唐鐵蹄長驅至此,救亡圖存、立絕國、嫁公主,以威以德,聲勢炫於千古,不由得悠然神往。
然而如今,休偱州都督府所在卻已經變成了一座廢墟,只剩下若干破房子供來往牧民遮風擋雨。
張邁見郭汴和幾個少年就在身邊,說道:“老祖宗的這些功績,我們要記得,但記住它不是拿來感傷,拿來懷舊,而是拿來時時激勵自己!我們這些做子弟的,要思考著如何強爺勝祖,而不是想著如何依靠祖宗留下來的遺產不思進取!”
郭汴等紛紛叫道:“是!”
更有一個剛剛趕到的老婦人放聲大笑:“對!對!說得好!”跟著便猛烈咳嗽起來。
那老婦人卻是郭汾的母親,她在怛羅斯時就病了,卻強撐著不肯留下,每日仍在馬背上顛簸,但來到這附近終於撐不住,得靠人用擔架抬著了。
張邁趕緊跑過去,只見她面色泛紅,老人家久病之餘忽然如此可不是什麼好徵兆,見到張邁走近,郭老夫人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張邁的手腕,不斷地喘氣,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張邁,又看看在旁邊默泣的女兒,楊定國在旁瞧見會意,道:“大嫂,你是還在牽掛汾兒的婚事嗎?”
郭老夫人連連點頭,張邁噗的跪下了道:“老夫人,你放心,我在怛羅斯時已經向郭令公求親了,他老人家也應允了,等打通了訛跡罕,到了疏勒,我們就成親。”
楊定國也道:“大嫂,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儘管放心。”
郭老夫人大喜,郭汾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哀傷,剛才郭老夫人是怕自己最後一件事情交代不完,緊張過度以至於說不出話來,這時一口氣漸漸舒緩,脫口對張邁道:“還叫我老夫人?”
張邁就在擔架前磕頭:“岳母大人。”
郭老夫人眼神中流露出無憾的光彩來,捉住了兒子郭汴、女兒郭汾的手道:“我去了後,就按這一路來規矩辦事,隊伍千萬不能為我耽擱!不然你們就是不孝!”
郭汾姐弟倆含淚答應了,郭老夫人指著休偱州都督府的遺址道:“我的骨灰,你們……也不用……帶著,就,葬在……那裡!我知道,有一天,你們會打回來的!我……等你……們……”就此長逝。
當晚郭汾郭汴就依母命火化了郭老夫人的遺體,掘地為墳,堆石為墓,不敢立碑是怕被可能跟來的胡虜掘去,只是刻了一幅《乳燕》圖為志,葬在休偱州都督府遺址裡,全軍聽說無不感涕。合舍裡和奈爾沙希等也都來給郭老夫人送行,女人摘一朵野花,男人摘一個野果,供奉於墳墓前,奈爾沙希放下野果後心道:“這支安西唐軍,將來必定大有作為!”對唐軍又多了幾分認同之心。
第一折衝府到達藥殺河的上游真珠河畔,選了一個水流平緩處,花了兩日時間,搭了一座浮橋。第一折衝府還沒上橋,楊易已經騎著他那匹汗血寶馬趕到,薛蘇丁指著前方,道:“從這裡往西南,是庫巴,往東南,則是訛跡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