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七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對方長成如今這個身形頎長的翩翩少年。
也足夠讓自詡鐵石心腸的精明生意人,在無意間暴露出柔軟的內裡。
喻輕舟於是不得不承認,人心終究還是肉長的。
無論如何強調所謂的公平,所謂的錢貨兩清……從喻輕舟因為個人喜好而決定留下這半妖的那個最初,他就已經動了私心。
而這不過是他們相識的第一個七年。
——那麼七年之後呢?
又或者,七年之後再七年呢?
喻輕舟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那時是否還在人世。
尋常普通人活個百餘載已是極盡。若是得了機緣,仙途漫漫,活個千年也未嘗毫無可能。
——可喻輕舟做不到。
他從來到這世上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此生無法入得修行之門。
這是喻輕舟的命。他掙不脫。
所以,喻輕舟原本也無意再為這本就有限的人生平添枷鎖——去還不該他還的債,或是去欠他根本欠不起的情。
然而……然而……
黎宵似乎是被喻輕舟長久的注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只見少年抬手靠近唇邊,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又抱起胳膊。
“切,說得就好像……”
說話間他微微撇開臉,卻又止不住地拿餘光瞟著不遠處的喻輕舟,然後才將後面的話小聲嘀咕了出來。
“就好像,你一直在等我似的。”
“沒錯。我確實一直在等你,阿宵。”
喻輕舟的這一回應明顯出乎黎宵的預料。
於是乎,少年眨動著綠色的眼瞳,再度露出愕然無措的表情。
“真的假的,喻輕舟你不會是在前頭設了套等著我往下跳呢吧?!”
他後退一步,開始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起眼前這個在他看來反常到了極點的喻輕舟。
可惜對方一副如往常一般淡然自若的表情,不見絲毫破綻。
漸漸地,少年臉上的懷疑被另一種頗為剋制的愉悅表情所替代。
這次,他清了不止一下嗓子,開口時嘴角又抑制不住地上揚。
“咳咳咳……你這煞有介事地說了這麼多,又是辛苦,又是一直等著我什麼的,該不會沒有一點別的目的吧?”
問是這麼問,此刻黎宵的眼中已經不見絲毫的疑慮,反而是期待的神情佔了大半。
說話間,更是不自覺地湊近了喻輕舟。
將上半身的重量盡數壓在靠著的椅背上,黎宵一低頭就能瞧見喻輕舟自下而上望過來的眼神。
那目光平和安靜,像是無風經過的湖……卻又能夠輕易牽動黎宵的內心,勾起某種無法言說的慾念。
黎宵忍不住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
那一刻,什麼荀尋,什麼師姐,什麼夢境,誰又殺了誰……似乎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就連這段時間裡,為了逃避那種糟糕的殺人念頭而持續奔波在外所累積的深重疲倦感,都開始變得不值一提。
世界沉睡在安逸的靜謐之中,黎宵將一直以來困擾著自己的那道聲音徹底隔絕。
此刻,他只聽得進一個人的聲音,也只想聽那個人說。
然後黎宵就聽見了,從喻輕舟開合的淡色唇瓣間吐出的話語。
“確實有個訊息要告訴你。”
“噢。”
“我馬上就要成婚了。”
“……”
在某一瞬間,黎宵的耳中傳來尖利的鳴響。
一切都太過突然,黎宵並不確定這是心理作用,還是疲憊引發的耳鳴。
他只是死死盯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