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燈光。
白色的水汽。
淅瀝的水聲充斥在白色的窄間之內。
溫熱的水流順著身體蜿蜒而下,流淌在地面,又旋轉著消失在地漏之中。
喻輕舟在花灑下仰起脖子,任由水花直衝上臉頰。
鼻腔深處瞬間湧起燒灼的酸脹感,他低下頭猛咳了幾下。
“輕舟?”
從外間傳來低聲的詢問。
——是沈韻。
喻輕舟抹了把臉,幽幽吐出一口氣,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含糊道:“沒事,就是嗆到了。”
應該是聽清了喻輕舟的回答。
外頭安靜下來。
喻輕舟也沒了繼續的心情,他胡亂擦乾身體,伸手去拿衣服的時候卻直接摸了個空。
心頭咯噔一下。
糟糕……
他居然忘記拿換洗的衣服了。
要是換了平時,喻輕舟也就直接出去拿了。
反正是在自己的公寓裡,又是一個人住。
可偏偏今天——
喻輕舟試探著叫了聲沈韻。
幸運的是,很快得到了回應。
“怎麼?”
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到了嘴邊不知怎麼突然就有些彆扭起來。
也許是因為自從意識到和那個家並沒有實質的血緣關係開始,喻輕舟就開始有意識地不去麻煩沈韻在內的家人。
喻輕舟唸書的中學離家不算遠,但他還是主動選擇了寄宿。
上了大學開始,更是直接從家裡搬出去,另外租了公寓,逢年過節偶爾才會回去。
養父母為此念過喻輕舟好幾次,甚至一度覺得他們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誤會。
喻輕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事實上,養父母,包括沈韻這個哥哥,從來都沒有虧待過自己。
喻輕舟有理由懷疑,如果自己是在親生父母膝下長大,未必能夠度過那樣無憂無慮的童年。
畢竟,同樣作為父母,他們甚至都無法陪伴在喻輕舟的身旁,陪伴他長大。
無論出於何種理由。
主觀故意……或者迫於無奈。
事實就是,喻輕舟甚至至今都不確定自己的父母親長什麼模樣,尚且在人世否。
這些並非養父母有意隱瞞,他們甚至隱晦提起過,如果喻輕舟想知道的話,可以將一切和盤托出。
但喻輕舟拒絕了。
或許因為從本質上來說,他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
喻輕舟不想因為可能發生過的不負責任的拋棄行為,而揹負上額外的仇恨。
同樣的,他也不想試圖去理解、或者去寬恕,某些無奈的選擇。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喻輕舟向來不會去追問什麼。就好像,他也從來不喜歡解釋。
不去解釋,他為什麼突然就和曾經親密的家人拉開了距離……和沈韻拉開了距離。
水順著髮梢,順著每一處的窈陷的面板紋理滴滴滑落。
在冷意的催促之下,喻輕舟還是開了口。
“忘記拿換的衣服了。”
“等等。”
沈韻這麼說,喻輕舟就在原地等了起來。
如果把熱水開啟,應該會暖和一些。
但是喻輕舟什麼都沒做,只是垂著眼簾盯著被水泡的發白的手指看了一陣,直到門外響起隱約的腳步,然後是輕輕的叩擊聲。
“衣服放在門口。”
隔著門板,沈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好。”
喻輕舟低低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對方聽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