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衣服上每一處紋路、每一個細小的褶皺,以及那些它們在車廂輕晃間或細微或劇烈的變化全都看在眼底。
尤其是當少年的微涼指尖觸碰到衣服下方溫熱滑膩的面板時,感到對面的身子明顯瑟縮了一下。
從黎宵的角度看不到枇杷的面孔,只能看到對方小巧的耳垂之下,微微合攏的肩膀。
衣領子跟著變了形,拉扯著露出更多後頸的面板,粉了一片,還有些枇杷自己抓出來的痕跡,紅豔豔的,隱約像是凝著血。
黎宵看了一眼,覺得扎眼,立刻移開了視線。
同時感到自己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口中也有些發乾。
只是黎宵並不覺得奇怪。
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暈血的,嚴重起來直接兩眼一翻昏過去也是有的。
所以黎宵移開了目光,盯著衣領子旁邊的一處暗紋出了神。
總覺得怪眼熟的。
琢磨了會兒才想起——對了,這可不就是他們家的衣服嗎?
昨晚上黎宵把人領回去,又因為他父母親的緣故,一直到了第二天才得機會歇下。
枇杷第一次上門,來得匆忙,沒有準備換洗的衣服。
家裡老頭子也不知從哪兒翻出來幾件黎宵從前穿過的衣服,就差人給送了過來。
黎宵當時沒多想,就覺得黎錦織怪摳搜的,家裡又不是沒有現成的新衣,居然還撿自己穿過的給人。
不過,他當時也困個半死,就隨便指了件讓給留下了。
黎宵睡得早些,等到一覺醒來再瞧見枇杷,人家已經把衣服換好了。黎宵也沒在意,顯然早就把這個小插曲忘到了九霄雲外。
如今想起來,這衣服是自己穿過的,又是自己給選的,心裡不由地生出些異樣的感覺,具體說不上來,也跟撓癢癢似的。
說是舊的衣裳,其實也沒穿過幾回,看著跟新的也沒兩樣。
就是尺寸稍許大了些,所以並沒有之前換下的衣服合身,所以……輕輕這麼一拉扯,就能直接從領口望見許多。
黎宵盯著那暗紋瞧了一陣。
看著那紋路隨著光線折射變化著顏色和形狀,漸漸地竟開始有些眼暈。
——也許是剛才看了那片血痕的緣故。
黎宵在心中暗忖著,一雙眼睛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朝著那似乎又扯開些許的衣領子上瞟了瞟。
噢,他這樣當然是為了看衣領。
畢竟,若是就這樣敞開來放到人前,被看見了終歸不雅。
所以黎宵很體貼也很周到地想,待會兒下車之前,一定要提醒對方把衣服整理一下,尤其是這衣領。
既然眼下這衣領是敞開著的,那麼兩隻眼睛看過去的時候自然不免要捎帶著看到些別的。
比如那些紅痕……
比如紅痕下微微汗溼的肌膚……
比如沾在面板表面那散落的烏黑髮絲——柔柔地,好似幾綹隨波盪漾的水藻,看得人心裡刺撓撓地,真想直接伸手上去親自給他撈起來。
黎宵後來想,自己那時一定是昏了頭了。
又或者,那始終摸不見捉不著的吊死鬼兒,其實早就已經爬在了自己的身上。
否則無端端地,他又怎麼會在那個時候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就那麼湊過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