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吃多少都不會飽,分給你一點也沒差多少。”
鬼一邊回答著,一邊將清水放下。最近,鬼的外出日程中多了一項挑水,一天之中常常要從山澗往來好幾次,因為貓愛乾淨,飲食、清潔都離不開清水。
貓瞧著他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心裡不是個滋味。
他總覺得,這副老實的面孔後頭一定藏著顆歹毒的心。
貓推測,這傢伙八成是打算養肥了再吃。
可——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換做是他自己,絕不可能為了已經到嘴的食物如此盡心盡力。
鬼困惑地反問:“活著不好嗎?”
——是啊,活著多好啊。
貓曾經打心眼裡那麼認為,可惜,他已經沒有心了。
“要真活得跟你一樣,不如死了算了。”
貓口中嘟囔著,餘光瞥見鬼竟然在笑。
——果然,這傢伙不正常,要麼根本就是個白痴。
04
貓曾經有過那麼一顆心。
甚至不久之前,那顆心都還在他自個兒的胸腔裡上躥下跳。
——為什麼?
那時,被蛇毒麻痺、無法動彈的他只能以眼神質問。
同為妖族的少女垂下眼,被鮮血浸透的指尖微微發著顫。
“對不起。”小巧的唇瓣囁嚅著吐出殘酷的話語,“可你說過、你說過,只要我想,就會給我的,所以……”
——所以到頭來是我自找的?
他想笑,但同樣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只是想救郎君,只要有了這顆心,郎君就能活下去,就能和我長相廝守了。”
一絲微笑浮上佈滿淚痕的面頰。
貓眼看著少女將仍在跳動著的心臟盛入匣中,那種珍而重之的神情如同絕妙的諷刺。
“從此以後,各自安好,就不要再見了吧。”
少女留下這句話,丟下半死不活的他就那麼走了。
他本該覺得痛苦、悲哀、憤怒,可是沒有,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隨著被挖走的心臟一同遠離了。
眼前泛起白茫,他想起初遇時的大雪,親手從捕獸夾下救出血跡斑斑的幼狐,如今看來也不過大夢一場。
醒來時,身份對調。
前方沒有溫暖的懷抱,等待著他的是確定無疑的死亡。
魂飛魄散,不復存在。
05
鬼問:“你是不是變胖了?”
聞言,貓警惕地眯起眼睛。
“問這個做什麼?”
——終於憋不住,要原形畢露了嗎?
鬼答道:“我想問你要不要出去。”
“去哪裡?”
“去山裡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會更加健康,恢復得也會快些。”
貓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剛剛是被一隻鬼邀請一起鍛鍊身體、對吧?
世間居然有如此講究養生之道的鬼?
不不不——
“你真的是鬼嗎?”
鬼眨了眨眼睛,歪頭看著貓:“大家都這麼說來著。”
“大家?”
“就是在山裡走來走去的那些人。”
貓想他指的應該是那些迷路的人。
“他們瞧見我的時候都會大叫有鬼啊啊啊!”鬼平淡地講述著,甚至還打了個呵欠,“有的昏倒,有的扭頭就跑,也有的在逃跑的過程中反覆地絆倒爬起再絆倒,直到再也爬不起來。”
貓介面:“然後你就吃了他們?”
鬼露出大驚小怪的表情,儘管這張臉本身已經長得夠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