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等待舌頭的斷面恢復如初,才能夠開口說話。
不然自己該作何解釋?
補個覺的功夫一睜眼睛把舌頭給咬了,想想都知道會遭到對方如何無情的嘲笑。
黎宵可受不了那個。
然而一開始鬆懈,亂七八糟的念頭就跟著捲土重來。
以至於,張口說出的第一句便是——“你會殺了我麼?”
這種沒頭沒尾的問題。
黎宵看出了喻輕舟的疑惑不解,但他無法控制自己一遍遍地追問,因為那確實是他此刻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
——拜託,說不,說你絕不會那麼做。
——就算是,就算是騙騙我也好。
少年在心底的某處這樣悄悄乞求著,同時聽見了從其他地方傳來的不屑笑聲,像是在嘲笑前者的卑微和徒勞。
喻輕舟就是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甚至一下子就猜到少年可能是做噩夢了。
最後像是被煩的不行了,才勉強吐出一句“不會”。
這樣地敷衍,一點都不堅定,完全像是隨口拿來應付少年以便儘快脫身的。
黎宵於是不死心地向對方索要證明。
結果,卻遭到反問。
【……好端端地,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殺你?】
【像殺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總該有個理由吧?】
面對喻輕舟這般坦然的態度,黎宵還是有些動搖了。
當然還有一點……
那就是黎宵不想將自己的夢見的事情告訴對方,就好像只要他不說,那就是隻屬於少年人的一場荒誕夢境。
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折磨的只是他不安的心臟。
但如果說出來,就會成為籠罩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陰影……一個有待被驗證的預言。
可偏偏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女人出現在門外。
又因為那個女人的緣故,喻輕舟毫不猶豫地丟下自己走開了。
暗淡的天光從外頭隱隱照進來,朦朧照見一雙重疊的人影。
那畫面似曾相識……
啊,想起來了,正是在那個夢中。
在那個夢裡,也是這樣。
夢裡的自己總是追在喻輕舟的身後到處跑,而喻輕舟卻會將目光投向另一個人——
那個一身黑衣的人類女子,他聽見喻輕舟是叫她師姐來著。
師姐……師姐……聽得耳朵起繭,聽得心裡冒火。黎宵簡直恨不得親手殺了對方。
殺了那女人,喻輕舟會不會就只看他一個人了呢?
黎宵不是很確定,但仍舊在心裡伺機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
後來忽然有一天,那個女人失蹤了。
再後來,夢裡的那個他就死在了喻輕舟的劍下。
思及此處,黎宵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莫非,這就是自己的死因?
天色又暗沉了一些,門外的女子仍在和喻輕舟糾纏不休,她的面孔被夜色模糊成一團朦朧的黑影。
在那片虛無中的黑色中,黎宵似乎捕捉到了,同夢境中被喻輕舟稱為師姐的那名人類女子一般模糊且可憎的面孔。
(殺了她……)
心底的那道聲音再起。
而這一次,黎宵只是默默地攥緊了手掌,並沒有做出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