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柔軟的衣裳一記一記用力敲在石板上,如同一記一記敲在我心上。
他折回來望著我的屋子出神麼?我是一點也不知道。我嘆氣——溫實初也不太注意避嫌了。儘管他來時都是光明正大,我是連門也不關的。
浣碧憤憤不平,道:“佛門之地,奴婢以為是多幹淨的地方,竟然說這種沒憑沒據的話出來,連鄉野之中的無知村婦也不如。”
我連氣憤都覺得不值,只連連冷笑出來。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嘻嘻哈哈洗完衣裳,一窩蜂地散了。打溼的衣裳也逐漸幹了。
浣碧把衣裳披在我的身上,握一握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道:“小姐的手這樣涼,咱們回去罷,要煮碗薑湯喝了祛祛寒氣,別染了風寒才是。”她見我只是一味冷笑不語,小聲勸慰道:“也難怪小姐生氣,奴婢都聽不下去,只覺得噁心。”
我拍一拍她的手,慢慢道:“我不生氣。和她們置氣,太不值得。”我用力平定下自己的思緒,出去收拾完要洗的衣服,淡淡道:“浣碧,咱們也有不是。”我看她,“我和溫大人的形跡很親密麼?”
浣碧急道:“沒有啊。她們是胡說。”
“我知道她們是胡說。”我一下一下槌著衣裳,似乎在發洩我的憤怒,“我總以為我和溫大人是以禮相待。但是她們說的難道沒有一點真的麼?這些日子,溫大人是來得勤了,似乎他還常在外頭望著我的屋子出神……”
浣碧低首想了想,輕聲道:“我雖然沒有眼見,但是按溫大人的性子,對小姐的情意,未必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驟然想起我初次有孕那時候,午睡時分,我明知道他在殿外,卻不願起來和他說話,只依舊假裝睡在窗下,他卻這樣靜靜地站在窗外,身影掩映窗前,隔著兩重窗紗和紗帳無限傾神注目於我,良久默默無言。
我總以為,他對我已經沒有那樣的情意了,是我太疏忽了。
然而他並未對我有任何明顯的表示,我連拒絕的餘地也沒有。
我看一看浣碧,神情頗有些尷尬,“我已經出家修行……”
浣碧略略沉思,躊躇著道:“小姐雖然出家,卻是帶髮修行。況且……”她微微遲疑,輕聲道:“小姐已經離開宮苑,皇上將您廢黜,形同離異,再無瓜葛了。您如今是個自在之身,也難免溫大人有什麼心思再起。”
我漠然一笑,道:“我想,他的確是想太多了。”
浣碧有些埋怨的語氣,“小姐不要怪我多嘴,溫大人對小姐的心思,一直都是那樣的心思,從未變過。只是他如今做的這樣顯眼,真是徒然給小姐新增了閒話又添麻煩。”然而她有感嘆,“只是溫大人的情意,是當真很感人的。”
“我對他這個人的心思,也是從前的心思,從未變過。”我定定想了片刻,“他忘了檢點,咱們卻不能忘,如無必要,還是疏遠他些吧,別叫他誤會了才好,也別叫他太難堪。”春寒的料峭在水邊格外明顯,我嘆息道:“眉姐姐和我的朧月在宮中要他的照拂,又是故交,終究是要留些見面的餘地的。”
浣碧應聲低頭,“這個我與槿汐都明白。”她瞧著方才姑子們浣衣的地方,蹙眉厭惡道:“我本以為這個地方只是辛苦,卻不想人情如此淡薄。我本以為也只是人情淡薄而已,卻不想她們說話這樣惡毒刻薄,聽得叫人心冷。連甘露寺這樣的佛門都如此世情冷惡,哪裡還有清靜的地方呢。”
是啊。我惘然想道,哪裡還有清靜的地方呢。這世間的清靜難尋。而麻煩,卻是一樁一樁痴纏上來,躲也躲不開。
如是,每每想到溫實初這日或許會來,我便早早躲了出去。寧可辛苦些走得遠些去刈草洗衣,直到日暮才回去。偶爾碰上了一回,也不過問了眉莊和朧月的情形,就尋個由頭打發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