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推開一扇窗戶,望向天際的明月,他白日裡拂袖而去的時候,有很多話不曾說出口,但他清楚那些話都是氣頭上的,說出來不過是互相折磨。
他不想對她為李暄求情的事暴怒咒罵,他唯獨想親自看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地問一次:“穆瑾寧,你不該向著朕嗎?”
他不願看到穆瑾寧的眼底,還有對張少錦的半點眷戀和流連,在秦昊堯的心裡,李暄不過是換了個名字接近穆瑾寧,用虛偽的親情和關懷虜獲她的心,那時候,她當然最孤獨,也最沒有防備,李暄想要走到她的心裡,比任何時候都更簡單。
依靠在牆面上,他雙臂環胸,一臉肅然寒意,眼底也不見半分溫柔。彷彿當真如王鐳而言,如今就只能等待,等待時光將這件事徹底沖淡。
……
她已經約莫半個月不曾見過秦昊堯了,自從上回激烈地爭執過後,她再想面見聖上,也總有人藉著皇帝的名義而將她阻攔,碰了好幾回軟釘子之後,穆瑾寧也漸漸明白了這是秦昊堯自己的意思。
他要依著自己,哪怕再緊要的時候也能召見她。
他要拒絕自己,哪怕再空閒的時機也能避開她。
一切,都是捏在天子手中的細線,只要他輕輕一扯,就多的是人為他阻擋千軍萬馬。
更別提,他們要擋著的人,只是一個穆瑾寧而已。
或許他這麼做,不只是不想聽到她再說起李暄這個名字,更是為了保護她和腹中的胎兒,兩人相持不下總是爭吵,對她的身體沒有任何一絲好處。畢竟他顧及她腹中孩子還不滿三月,一切還有變數,給她一個安寧的環境,才是對她最大的照顧。
一轉眼,就到了八月天,天氣依舊炎熱,唯有在下雨的時候才變得陰涼一些。
聽聞在景福宮的重改修建工程,下個月底就會竣工,屆時……她就該搬入景福宮去,自古以來,皇帝跟皇后都有各自的居所,各自的宮殿,從來沒有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先例,於理不合。
穆瑾寧坐在偏殿之中,望著窗外的朦朧小雨,神色平和,眼裡沒有任何的起伏,或許於深宮之人而言,沒有太多的希望,也就沒有過多的失望。
濛濛小雨,從窗外飄了進來,些許落在地上,些許飄灑在她的腳邊。她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她今日穿著的,是前些日子有人送來的一雙繡鞋,表面是白潔絲綢,繡鞋上的每一道紋理都是精緻的,最頂上鑲嵌著一顆黃豆大小的珍珠,於色上來看來不過分華麗,但無論是質地還是精工,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精品。
沒有人說是皇上的意思,但他們送到偏殿之後,穆瑾寧當下就明白了,秦昊堯是最瞭解自己的男人,定是知曉她從小到大最怕這等炎熱的天氣,這雙繡鞋單薄清涼,穿著行走彷彿腳底踩踏著輕薄雲彩般輕盈。
整整半個月不曾見面,他卻不曾徹底冷落自己,甚至還在暗中吩咐人照常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一切瑣事,對她沒有任何苛待,彷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事發生。
“娘娘,綠豆蓮子羹跟參茶都已經送到上書房了。”
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紫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穆瑾寧緩緩轉過身子,睇了紫鵑一眼,輕點螓首。
“皇上喝了嗎?”
紫鵑低下頭去,彷彿難以交差的窘迫:“奴婢沒見著皇上,是榮公公端進去的——”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我不會怪你。”
穆瑾寧淺淺一嘆,彎唇一笑,說的並不在意,半個月裡她親自去送過親手做的點心也有三次,但每次都是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這幾次還好,她想著興許是皇帝不想見她,讓紫鵑代替自己端著自己的心意去,至少還能端進去上書房,只是皇帝到底喝不喝,嘗不嘗,她也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