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爹,不過是捲入陰謀漩渦中被牽連的小小棋子。
她這一次,相信皇后說的是真的。除去她與痴傻郡王穆峰,對於皇后又有什麼益處?穆家至少也歸於皇后本族,何必斬草除根?
穆瑾寧驟然撐大黑眸,往日的一張張畫面,宛若閃電一般飛快掠過她的腦海,激起巨大火光。
她瞬間想到的人,是他。
不是表面溫和心機深沉的皇后,也不是冷酷厭惡始終如一的秦王,而是——他。
那個擁有世上最高貴最不凡身份的男人。
當今天子。
“你比本宮想象中要醒悟的早,你覺得當年本宮預設你接近昊堯的原因是什麼?”冷眼瞧著面色蒼白癱坐在身前的纖細清美女子,皇后的笑,讓穆瑾寧止不住顫抖。
皇后將手掌輕輕放在她清瘦的肩頭,她放軟了嗓音,宛若一位慈母:“當真覺得你跟他相配?”
她以為,至少是皇后喜歡自己,才放任自己一廂情願。
穆瑾寧緊緊咬著下唇,力道之大,已然察覺到貝齒下絲絲血液的腥甜味道,眼底萬分酸澀,但偏偏她也流不出清淚。
“那幾年本宮甚至想過,撮合秦王與你,也未嘗不可。”皇后塗著紫紅色蔻丹的右手,輕輕撫上穆瑾寧的臉頰,她放慢了語速,更顯平靜。若是外人看了,更覺得她對穆瑾寧心生憐惜。“對皇室而言,多一個知根知底的女眷,也比讓一些來歷不明背景複雜的女人在皇族裡鬧得雞犬不寧要好許多。”
比如,那位不知深淺的熙貴妃。
是啊,她聰慧貼心,惟命是從,跟了皇后那幾年,若是成為皇室一員,皇后是毫無損失的。因為控制自己,遠比控制另一人來的簡單從容。
這就是所有皇后放任自流的原因。
“但如今有了沈櫻——”穆瑾寧默默抬起眸子,直直望著皇后的面孔,皇后的手很冷,扶著自己的面頰,蒼白的肌膚青筋爆出,那種寒意,就像是毒藥,一分分滲入她的面板。她甚至聽得到,自己的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那些年,還沒有沈櫻。
她卻也錯估自己的價值,在皇后心目中,自己也遠沒那麼重要,不可取代。
可有可無。
如今,有了沈櫻,有了更好的人選。
皇后淡淡睨著她,不言,卻已然預設。畢竟除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沒有什麼人,是值得她永不放棄的。
“奴婢明白娘娘的心。”穆瑾寧費盡心力,壓下內心無窮無盡的陰暗和憤懣,默默坐直身子,幽幽溢位這一句話。
“你跟本宮,是有緣分的。”周皇后的動作輕柔,掠過穆瑾寧耳際的髮鬢,那種溫柔的姿態,一如對待寵愛的獅子狗。她笑了笑,眼底毫無波瀾,卻又宛若喟嘆。“兜兜轉轉,你不還是回來了麼?”
穆瑾寧安然地凝視著皇后,一如既往的恭順,只是那雙眸子,不在清湛,不知何時開始,幽暗沉斂的迷霧,徹底覆蓋,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任何情緒。
她是回來了。
但回來的,或許不再是以前那個穆瑾寧了。
眾人送走了太后與皇后的馬車,緊接著熙貴妃拉著沈櫻也一道回了宮,各位女眷拉著手道別了些許時間,也就各自坐上自家的馬車徐徐離開了。
穆瑾寧原本就沒有告訴雪兒要記得僱一輛馬車,從狩獵場走回去,也不過半個時辰。在邊城官府每日都要走很多路,做很多事,回到京城坐的時間多了,她反而不習慣了。
若是小時候讓她不坐轎子,她一定要埋怨的。
養尊處優,並不是好事。
她恰巧也需要一邊走路,一邊將所有事都理清楚,將所有事都想透徹。
她曾經一度懼怕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