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鳳訴挑著怒氣盈沸的桃花眼,深深回望了一眼,看那燭邊燈下正熱熱鬧鬧打著算盤,手邊賬冊卻一頁都未曾翻動過的小混蛋,腦仁兒疼了疼,心想到底該把這敵我不分裝傻充愣不知好歹的小混蛋直接強了的好,還是直接強了的好?
嚴少卿忍了又忍,愛恨不能。想這小混蛋的性子,萬萬不能操之過急,得溫水煮青蛙,細火熬燉。
不然萬一一個耐不住,上了滾水沸湯,將這小混蛋給逼急了,跳出自己這許多年來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架了起來並填了灶火的大鍋,一跑了之——豈不是大大的得不償失?
……反正十幾年都這麼熬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嚴大人想通了這一茬,忍著額邊跳竄的青筋和胸口正旺的肝火,拂袖而去,出門上朝。
因了前日裡被人砸場鬧事,這日樓裡的生意極其不好,從開了樓門到現在,也不過稀稀寥寥的三五茶客。
人少,事兒自然就少。莫小公子和褚大掌櫃便光明正大的甩手不理,後院補眠。
一個早茶跑前跑後獨當一面,將樓裡樓外料理的妥妥當當,儘量不給清算賬冊的少爺找麻煩。
——可是少爺手中的算盤,到底要撥弄到什麼時候?早茶端著茶盤遠遠地看著,都替自家少爺手疼。
“早茶。”蘇清晗走進樓來,面上笑容依舊清風和順,溫雅有禮。
早茶如同看到了救星:“蘇少爺,你快看看我家少爺,他撥了一整夜的算盤,會不會是中邪了?”
“撥了一整夜算盤……”蘇清晗略略沉吟,眼底笑意逐漸加深。昨日清晨所見太過刺心刺肺,是以亂了籌謀算計,亭中下了猛藥逼了一逼,也許,是招正棋。
早茶愣了,暑意未深三秋未至,心中卻如數九寒冬一般悽楚淒涼:想起來自家少爺不算為了蘇少爺肝腦塗地,但也為了救他一命,十幾年如一日的精研醫術,哪知蘇少爺少時對自家公子的好竟似都是假的,現在看到自家公子中了邪,居然還挺高興!
一時間難過極了,難免護主心切,竟忘了眼前這人才是自己最初的主子,憤憤然扯著袖子抹淚道:“我家少爺昨天到底是怎麼了?蘇大人,你昨天送他一道兒回來的,我家少爺要是出了事,你要負責!”
何為……負責?蘇清晗本已抬步朝著白沐而去,聽見這話,腳步一頓,回頭還未說話,看見嚴鳳訴一身紅袍拾階而上,冷笑一聲,揚起手中案卷,衝著早茶頭頂便是一下。
嚴鳳訴覺得,要調/教白沐,怕還是得從其小廝早茶動手,不然有這麼個口不擇言呆呆傻傻的小廝,放在白沐身邊日日夜夜耳濡目染的,怕是杯水車薪,總也調/教不成。
於是狠狠招呼早茶一下,才回過頭來,對著近旁的蘇清晗閒閒揖過一禮,道:“方才下官看見蘇大人下朝之後走得急,連聖上的口諭都置若不顧,原是趕著來這樓裡喝茶,若是下官早知道,定要陪同大人一道,也好攀攀關係拉拉近乎……敘敘家常。”
原本是漂漂亮亮的客套話,奈何被嚴鳳訴說的名諷暗譏意有所指,全無客套所言。
蘇清晗自幼研習人心計謀之術,於自身情緒控制收放自如,自非常人遠遠能及,便是偶有失常,也不過一瞬之事,今時不同昨日,更兼得了白沐親口印證,心中大事了卻,對眼前這人所作所為雖然仍舊介懷,卻不欲多費唇舌,回過一禮,轉身向著白沐而去。
嚴大人冷眼瞥見,忍了又忍。暗道兵家計謀當是敵明我暗,以靜制動。不如先看看這病弱狐狸有何動作,再看看那小混蛋……看那小混蛋,究竟是何心思!
想了想,冷哼一聲,拉過早茶,醍醐灌頂忽悠訓責。
白沐坐在櫃檯後面,珠算聲聲,反覆清點手中賬目,一派忙碌假象。
稍有不慎,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