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燃燈點燭,有侍衛舉著火把蜿蜒而來。
為首而來的男子並沒有穿著甲冑,一襲素衣錦袍,卻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清雅韻致,讓人無端端想到了臨風玉樹月下瓊林,舒舒朗朗。雖然行色匆匆面有倦色,但那一雙眼卻隱隱透出不一樣的感覺,明澈如薄雪初霽,又深邃如潭間清泉。
正是吏部尚書蘇清晗。
他的出現,似乎突然突兀,卻又隱含久候之意,彷彿他正應當在此時此刻出現才對。
蘇清晗揚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諸位勿忘各自本分。”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帶上了蘇尚書急徐有致又清越淡泊的聲線,便莫名生出種能安撫人心的意味。
眾大臣被一連串變故連番驚擾,心思難免敏感異變,再經過一番聲情兼具的挑唆煽動,竟生出些平日裡萬不能有的倒戈苗頭。然而此刻實掌朝政的蘇大人一出現,一句話,卻讓那些本已左右搖擺的心思,漸漸安定了下來。
皇帝笑對突厥王道:“鐵騎踏破血洗京城,並非朕所願。阿史那,今天朕做東道,就讓你突厥學學我中原……兵不血刃的手段。”
阿史那看過一眼,突然冷笑道:“那倒也不一定,此時若是抓了皇上相要挾,情勢便會大大的不一樣。”
皇帝眼見蘇清晗已經進得殿內,掀袍行禮,笑著伸手遙遙虛抬,又回頭應和道:“突厥王有此打算,何不破釜沉舟,勉強一試?”
阿史那不發一言。
蘇清晗起身走上前來,唇邊是一貫不變的三分的笑意,不淺不淡,還如晚風貼面般細緻熨帖。他說:“嚴少卿,別來無恙。”
嚴鳳訴含笑附和道:“蘇大人說話當真不看場合,你看我現下被你重重圍困,又怎麼算的上是別來無恙?”
蘇清晗道:“嚴少卿既然深明形勢,就勿要再做無謂反抗,免受傷累。”
嚴鳳訴笑著攤開手來,竟然是束手就擒模樣。“在下從無一刻想過要投敵叛國,方才所為,也不過是將一些前塵往事昭之若明罷了,自然不會反抗。”
阿史那和褚良遠俱是一驚。阿史那驚的是事已至此這人竟還不反,中原人果真都跟戍守邊關的許氏將軍一樣不看局勢不要性命?
褚良遠驚的是如此陳迂腐就固守君臣之禮,不像是嚴鳳訴一貫作風。
兩人互看一眼,正要有所動作。卻見眼前一襲白影驚風一般靈動劃過,再一錯眼,就見皇帝已經落入一名女子之手。
那女子素衣烏髮,鬢邊一朵海棠聊作裝飾,像是清新的暮靄中,開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是素期。
白沐的療法起了效果,遠遠地扶柱站起,雖然周身疼痛未減,頭暈目眩難以撐持,但好在此刻神智清醒。正強忍痛意左右猶豫,鼻下暖香浮動,被人從後扶了一把。
第53章 望清闕(三)
回頭一看,竟是笑得眉眼彎彎的小丫頭采采。想來是這丫頭知道方才太過顯眼,懂得趁亂逃出。
采采細聲細語的歡笑道:“白公子,你竟然也在這裡!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等會兒局勢一亂,我帶你一道兒出去吧!”
她又伸手撩動湖水,輕鬆道:“這水果然是活水,想來必能通往宮外。”
白沐聽她在耳邊絮叨,卻無心聽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反倒是遠處素期所言,句句驚心。
“誰要動我家公子,我就殺了他。”素期握緊手中薄刃,直抵皇帝喉頭。她開口說著與自身溫婉淡泊的氣質毫不搭調的話語,卻意外地透出些清冷果決。
白沐聽這一句,不由腦中嗡嗡作響,心道早知演變成如今局面,方才一定作死做活地拖住這素期美人兒。
蘇清晗面上稍顯動容,顯然未曾料到會有此一幕。他揮手阻住想要上前救助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