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道:“皇上言之鑿鑿,臣原本是無話可說的,不過臣領死之前,還想勉力掙扎一下……就當是為這宴會起興罷。”
皇帝細細摩挲著手中酒盅,道:“愛卿有話,不妨直言。”
“嚴家雖然不是開國定邦的元勳,勉強也算匡扶治世的功臣,上下一門滿心忠良,天地有知明月昭昭。皇上聖口一開,千鈞一言,賜嚴家謀逆之罪,臣子豈敢有反駁之情。”
“愛卿此言,竟是怪朕欲加之罪麼?”皇帝緩步下階,唇角微動,多了一絲玩味神色。
“臣不敢。”嚴鳳訴頓一頓,又道:“蒙皇上倚重,朝中六員殞命之事,一直由臣來查辦,臣子愚鈍,竟不知何處有證,可證這六人之死……乃家父所為。”
“愛卿……這是在質疑朕?”大抵是醉酒,皇帝腳下踩空了一下,好在並未滑倒。他沉吟一聲,回頭喚道:“如此,高令史!”
殿內應聲走出一個人來,正是吏部尚書蘇清晗一手提拔起來的朝中新秀。
高令史走上前來道:“箇中曲折情由,便由下官來細細地說與嚴少卿聽。”
嚴鳳訴瞥他一眼,突然冷哼一聲,輕輕一笑。
高令史視若不見,從袖中取出一物道:“死去的六人皆因中蠱而歿,這一點嚴少卿是知道的了。”
他展開手中物事:“這是謄抄的涉事花樓的一本賬簿,裡面的賬目大有乾坤。明面上並無差池,暗地裡卻悄悄抹去了大把銀兩,這些銀兩,經下官反覆核查,是被輾轉送去了西北邊關。”
嚴鳳訴似是被人醍醐灌頂,驚疑不定地看一眼褚良遠,卻見他同樣是一副震驚神色。
白沐暈暈沉沉地想:原來嚴相果真與突厥勾結,並且是透過褚良遠!難怪褚大掌櫃總是莫名失蹤又突然出現。這也就無怪乎他此刻為何一頭銀絲換青發,站在突厥王身側了,細細看來,褚大掌櫃面相特徵,倒真是與這突厥面相有幾分相似。
白沐突然又想起前幾日蘇大哥幫自己清帳,想起醒來之時手中攥著的一頁賬目,想起來那人素來記性就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那頁紙張未及細看,此刻還揣在胸口,此時便像是星點火苗,炙烤地人心間刺痛。
褚良遠花樓茶樓兩頭跑,又要防著吏部明察暗訪,定然是想把賬冊留在茶樓以避人耳目,沒想到竟被自己失手取錯。又正好被蘇大哥拿在手上,看在眼裡,記在心間……
白沐想,此刻高令史手中賬冊,定是蘇……蘇尚書親筆。
高令史總結道:“嚴府和突厥勾結有染,想來嚴少卿是無話可說了。”
“再看此物,”高令史又拿出一物,問道:“嚴少卿可覺得眼熟?”
高令史手中赫然是一枚白玉,那玉質地精良,雕工精細,一看便不是俗物。
“這是方才從一位少年手中所得,這位少年精通武藝,通曉巫蠱,善用蠱術傷人害命,月前更是喬裝改扮,行刺當今聖上。”高令史搖搖頭,道:“如果下官沒記錯,不久前的夜裡,曾見過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出現在早先的翰林院編修——白大人白沐身上。”
雖然身處安全之處,驟然被點名,白沐仍是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想起先前高令史曾對自己說,不管白公子在不在場,白公子什麼也沒說過,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
這應是奉了蘇大哥之命,可是此刻將自己單獨提出,又算什麼?這究竟是是高令史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了同樣的人點撥?
正痺痛連連疑惑不解,聽見殿中那坑害自己十數年,從來風流輕佻沒個正形,此刻卻筆直端挺的跪著,面目神情也難得的一本正經的,犯下了大逆不道圖謀不軌之罪的……禍害,一字一頓地道:“這玉佩,是本官之前拿去給白沐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