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來,每天都有上百的難民死亡,多的竟達到二三百人。
夕陽正要落下,城頭上一片狼藉,倒著十幾名士兵的屍體,多數人的身上都中了一支長箭,落日餘暉下,四野一片蒼茫,廣袤的山野在秋日的夕陽下竟是混沌無邊的霧紅,極目望去,伏屍遍野,殘煙嫋嫋,襤褸的戰旗掛在戰車上兀自獵獵飄飛,負傷的戰馬猶在悲切嘶鳴。站在山頭的白起久久的佇立了望著這遼闊的戰場,
幾隻烏鴉慘叫著飛過,楚曼君的目光在城上逡巡著,一個小校下馬拔出一支箭遞到他手中,他看了看,目光落在一個士兵的屍身上,他是一名爬上城頭的金陵王計程車兵。那屍身上插著一條斷了半截木柄的長槊。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封被血染紅的信。
信上寫著:親愛的老婆,一切安好,戰爭早已打響,我已是金陵王隊伍裡的一個普通士兵,跟隨我們的將領謝海石,在洛陽城下,捲入那茫茫的征途中。
這次,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面臨外族侵略時,一個子民必須承擔的責任,只是君主之間的窮兵黷武,爭權奪利,為了皇權而進行的一場無謂的戰爭。
戰爭無情,征服的慾望好像一個巨大的旋渦,以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所有無辜的人席捲入內。有戰爭,就一定會有放棄,逃離,生存與死亡。有時,我希望我有一種巨大無比的力量去解放這些身處旋渦裡的人,也解放他自己。
這裡四圍烽火連角起,長河落日孤城閉。大雁的哀號,連營的號角,是如此的摧人心肝!
可惜,我們無能為力,因為這裡的每個人都無能為力,從將領到士兵,所有的人都是受害人,他們和我一樣背井離鄉,告別家人,告別妻兒老小,將自己放逐到這千里之外的戰場。
而死亡,那本就不能確定何時出現的流星,在戰場上,更可能隨時隕落。
我是如何的依依不捨地離你而去。你能夠了解我的痛苦嗎?我非常羨慕那些能為皇家修築極天宮和金陵王府的人。是的!他們的確是非常辛苦,他們開工天沒亮,做工做到星辰滿天,但是在他們覺得非常勞累的時候,他們能夠回家。他們有家可歸。
即使,即使……每天吃的只是野菜粗糧,那碗野菜湯也是我們的心愛女兒去採摘的,也是我最最親愛的妻子細細地洗過的,我最最疼愛兒子會在清晨去砍柴,而我的老母親會守在灶臺邊添柴加火。就這樣,一家人一起出力,熬出了這碗濃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點著燭火等我歸來品嚐。
你知道嗎?我再苦再累,畢竟可以留在故土,可以每天見到家人,可以喝一碗家人熬的野菜湯,就是死了,魂魄也能安然。而現在,我必須要遠涉千里,從京師去洛陽,去赴那生存與死亡的盛宴。
不知這場仗要打多久?也許,有幸我可以不死吧。也許,那時候我可能已經白了鬢髮,像道路邊老了春心的楊柳,再也舞不動了。你聽見那些出征回來計程車兵們怎麼唱的嗎?
他們都唱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他們哀傷的聲音,像一雙無形的手,一刻不歇地揉搓我的心,讓它始終褶皺,不得舒展。
告別了你,在風餐露宿的長途跋涉中,我忘記有多少人因疾病和勞累死去。前面的人倒下去,後面的戰馬跟著踩踏上去。鮮血,混入泥土。我看見一張張絕望的臉。他們在我的眼前沉沒下去。走過去的時候,我不敢回頭,回頭已經沒有意義。等我們再經過這裡時,他們已成了累累白骨,湮沒在泥土中。
明天。依舊會有無數的戰車、戰馬,無數的人踩在他們身上,沉默走過。
當我們不能回頭的時候,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
終於可以暫時地休息下來,我們是那群死人中的倖存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