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乏了。我需要一個肩膀借我靠一靠,聽我訴說一番我心頭的煩躁和不安。
我想我也的確寂寞了。母親病了,蕭採繹走了,夕姑姑丟了,顏遠風快瘋了。
現在只有個初次相識卻溫和待我的白衣。
我將頭向後靠著,果然靠到了白衣的肩,很寬闊,很結實,也很年輕,卻足以支援我弱小的身軀。
白衣也幾乎跪坐下來,如春風般恬然的聲音,對疲倦的我,有用致命的蠱惑:&ldo;棲情……你也累了,該歇一歇了。&rdo;
累了,該歇一歇了。
這日子過的,如同繃緊的弦,輕輕一扣,便要斷裂一般。
我聽到自己嘆息般的一聲呻吟,已朦朧睡去。
睡於一個初相識的白衣少年懷中,有若剛出世的嬰兒,無一點戒心,無一絲防備。
是我疲倦得懶於再去防備,還是因這少年天生讓人信賴的溫和氣質?
已無心探究。
72豆蔻篇:第十四章 溫其如玉縱妙手(四)
再醒來時天已朦黃,人已臥在鋪了錦衾的地鋪之上,蓋了薄薄的軟被。
初睜眼時腦子有片刻混沌,卻在看到母親的霎那清醒。
我連滾帶爬跑過去,撥住母親的面龐細瞧。依舊是臉色蒼白,但額上似沒有原先那般滾燙了。
&ldo;母親!&rdo;我輕聲喚著,捉住她的手在我的面龐上蹭擦。
&ldo;公主,白公子說,娘娘情況已好了許多,再下一劑藥,如果明天能退燒,就不會有危險了。&rdo;襲玉剛把一盆清水端來,為母親拭著面頰,敷著額。
我怦怦亂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母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這一生最怕的事,就是失去父親那次。
一睜眼,似乎就失去了一切,乾坤完全混亂,天地徹底顛倒。
那一次,是司文昭顛覆了我們的世界,第二次,是母親這該死的重病,又要驚散我的三魂七魄。
當然,更要咒罵那該死的安亦辰,若不是他,母親哪會病成這樣?
&ldo;白公子人呢?&rdo;我扭頭問襲玉。
&ldo;在外面煎藥呢。白公子人真好,中午的藥也是他親自煎了送來的……&rdo;
天空晚霞幻紫流金,華麗如鋪了一天的錦緞,又將那錦緞滑潤的光彩直掛下來,充斥於天地間。
我們的營帳之後,一株歪脖子老槐下,有磚石疊就的臨時藥爐。明黃的火焰吞吐著,正燎烤菸黃的藥罐。苦澀的藥味,四散在蒼溟的暮色裡。
白衣的少年,長發離披,坐在一塊白石上,專注地守著藥爐。
暮色下,瓷玉般的面龐精雕細琢,是無可挑剔的完美,明珠般的眸子,有著比火焰更明亮的色澤,便如幽篁中初見一般,令人傾醉。
心便一時有些痴住,溫柔而滑潤的暖意,霧氣般浸蝕了身心。
&ldo;白衣。&rdo;我喚他,挨著他坐在白石上。他身體上那馥蘭般清新好聞的味道,立刻透過藥味傳入鼻端。
白衣側了首,淺笑看我,梨渦盛醉,眸光坦如碧水無波,熟稔如多年的故識,再無一絲拘束之意。
&ldo;我想,你母親應該可以救下來了。&rdo;他的笑很舒心,似也放下了心頭的大石一般,柔聲道:&ldo;你別太擔心了。&rdo;
我想起莫名其妙在他懷中沉睡,連給送入被褥中都不知道,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ldo;我不擔心,有你在,我不擔心。&rdo;
話說完,白衣怔了怔,低了頭,臉已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