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內。 塵煙瀰漫、磚石遍地。 城門口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倖存下來的居民們用倒塌的樹枝、廢棄的布帛以及一些繩索,搭出了一塊可供休憩的營地。 雖然簡陋,但對於剛剛經歷過災難肆虐的雲州城民眾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安穩之所了。 外表看起來十歲左右,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少年蜷縮在營地的角落,愣愣地看著不斷在廢墟中穿行,試圖從中找出些能用物品的城民們,右手無意識地在腿上摸了摸。 十天前,他的故鄉被洪水淹沒,整個村莊近千人口,只活下來了不到三分之一。 在逃荒的路途中,又有數不清的大人孩童因飢餓、疫病而一個個死去。 少年的父母……正在其列。 而他自己,也意外廢掉了一條腿。 在雲州的這幾日,儘管過得無比艱辛,但少年始終相信……只要把腿傷養得七七八八,只要他肯認真肯出力,就一定能在雲州生活下去。 一定能把小么養大,甚至送他去讀私塾,等著他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前幾天,他遇到了兩位好心人,送了他十幾個燒餅不說,還找了郎中為他看病,讓他覺得……自己距離理想中的美好生活又近了一步。 就在少年以為,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一場前所未有的變故,不僅徹底粉碎了他的夢想,還埋葬了雲州城內,所有人的未來。 他看到了大地皸裂。 看到了令人作嘔的綠色毒霧逐漸遊遍、填滿周圍的一條條小巷。 看到了苦苦哀求,卻被達官顯貴們無情呵斥、驅逐的難民。 看到了一張張或痛苦或麻木,或絕望或瘋狂的面孔。 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十天前。重又陷入了那個洪水滔天、一切都被毀滅殆盡的噩夢之中。 或許……今天的我也會像昔日的父母那樣,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失去生命吧。 如果小么……能像當初的我一樣幸運就好了。 少年如此想道,眼睜睜地看著一片薄霧朝著自己的棲身之處湧來。 就在這時。 虛幻、碧綠的樹影在眼前閃過,草木所獨有的清新香氣更是輕易將刺鼻的綠色霧氣驅散。 恍惚間,少年看到了一個身穿紫色長裙,髮尾同樣微微泛著些紫意的年幼女孩。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露出了一個美麗而又神秘的微笑。 自回憶中抽出心神的少年用力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是夢嗎……不,不可能是夢吧?” 畢竟,那個女孩出現之後……無論是正在翻身的地龍也好,還是瘟疫一般的毒霧也罷,全都在一瞬間憑空消失了。 就連他那條受了傷的腿也…… 少年的右手輕輕在斷裂的腿骨上按了按,沒有錐心刺骨的疼痛,只感受到了結實而又富有彈性的肌肉。 像是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 想到這裡,少年吐了口氣,然後緩緩牽起嘴角。 “算了,不管當初看到的人影是真是假……只要我還活著,只要小么還活著……就足夠了!” 他正準備站起來,遠處,一道清亮的嗓音傳入耳畔:“小年哥哥!” 伴隨著“噠噠噠”的輕快腳步聲,一個長相清秀,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小男孩興奮地朝他奔來。 男孩在不遠處停下,獻寶似的將手裡的東西捧到他的面前。 是一張油紙,上面整整齊齊地碼著五六塊撒著芝麻的燒餅。 少年一怔。 雖然災難已經過去,但用學堂裡那些文縐縐的先生的話來說,如今的雲州城可以說是正處於百廢待興的階段……這個時候,任何一粒米都珍貴無比。 更何況,他們在雲州無親無故,誰會給他們…… 少年下意識抬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營地另一邊的那個身穿粗布麻衣、外表乾淨整潔的中年男子。 他眼神複雜、眉頭緊鎖,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表情沉悶而又凝重。 這個人…… 少年愣了愣。 ……之前在酒樓外賣燒餅的商販? 循著商販的視線,少年展目遠眺。 視線的盡頭……是空無一人、大門洞開的興陽侯府。 …… 與此同時。 驛站。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甄窈用了大約十分鐘,將雲潛等人不在的這段時間內驛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