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靜靜地聽著,抿緊唇,漆黑的眼眸裡燃燒起火焰,原先只是小小的一簇,然後慢慢地成為燎原大火,火焰即將灼傷蘇予,吞噬一切。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蘇予,走到蘇予那一側,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緩緩地用力。
蘇予有些怔住。
霍燃淡淡地笑了一下,嗓音低沉微啞,說話的語速很慢:「道理,你都明白,可是在實踐中,你還是一樣不會這麼做。」
蘇予抿了抿嘴角,像是才回過神一般,說:「因為人總會以為自己有上帝視角,總會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所以會選擇相信自己所得知的事情。這個時候,他們就格外希望法律能夠站在自己這一方。」她抬起眼皮,眼睛直直地看著霍燃。
「處於群體中的個人會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正義』力量,對於他們來說,群體就是正義,數量就是道理。我們所有人都一樣,都會陷入這樣的怪圈中,選擇站在人多的一方,選擇他們內心中認為的正義。」
霍燃微微用力,將蘇予拽了起來。
蘇予沒有站穩,一下就撞到他起伏的胸膛上,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似乎隱忍著什麼情緒,緊緊地繃著下頜,抿緊了薄唇。
蘇予站起來的時候,衣袖帶倒了桌上空的啤酒易拉罐,弄得東倒西歪。她剛剛聽霍燃說起往事的時候,一個人喝了不少,現在臉頰有些燙。
她開口:「我明白程序正義,可是有時候我在想,明明有那麼多的證據在我手上,明明那個人承認了自己強姦,明明那個無辜的女孩被害得抑鬱症復發,所有的一切都指明就是那個男孩強姦了女孩。」
霍燃的喉結輕輕滾動,他在她的身上聞到了酒氣,混著她身上原有的香氣。
他低聲道:「你又繞回了原點,你無法只透過自己手上單方面的證據,判斷站在法庭上的那個人是無辜之人,還是犯罪之人。」
蘇予垂下了眼皮,睫毛輕輕地顫抖著。
她的眼眶有些發熱,攥緊了手指,心臟像被無形的手狠狠地拿捏著,有些發疼,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記起了那個少年坐了冤獄之後無辜茫然的眼神,心臟就像被一支支箭狠狠地射穿一般,胸口鮮血淋漓。
她抿緊了唇,壓下胸口翻湧欲出的情緒:「我很愧疚,每次想到那個少年,我都很愧疚。」
蘇予說著,眼淚從眼角滾落。
因為喝了酒,所以她的臉頰滾燙,眼淚的溫度似乎超過了臉頰的溫度。
「霍燃。」她重新抬起頭,黑眸裡水光盈盈,鼻尖有一點點紅,睫毛顫抖著,泛紅的臉頰像是染上了胭脂。
「我負責的第一個案子裡的嫌疑犯,因為證據不足,被當庭宣告無罪。可是沒過一個月,他又殺人了,這一次證據確鑿,他被定了罪。那一段時間,我很迷茫,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所以之後控告其他嫌疑犯,我就用最重的罪名起訴他們……可是三年後,那個曾被我以強姦罪控告的少年卻是無辜的,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從那以後,我才發現,我根本就不適合當檢察官。」
霍燃低眸,伸出手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緩緩地收緊了手。
「不是你的錯。這個世上,沒有一種東西是絕對完美的,法律也是這樣,它不是最完善的,卻是目前為止最公平的。沒有上帝視角的我們無法得知真相,保證不了實質正義,能看到的就只是程序正義。程序正義可能會放走罪犯,但也會防止無辜的人受迫害,更何況,如果真的有罪犯透過程序正義逃跑,這也是給公檢法機關一個警告,要拼盡全力確保所有證據合法、有效。」
蘇予的身體緊緊繃著,良久,她用力地回抱住他,咬著下唇。
她覺得自己全身都是疼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