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會回來。”崔鐵答道。
葉望舒點頭,不再說話。一里地的路很快就到了,到了崔家門口,葉望舒不待崔鐵客氣招呼進屋,就已經先道:“我離家兩天了,得回去看看。明天的婚禮,我有些忙,就不來湊熱鬧了。祝……祝你們幸福如意。”她或許該過來花幾個錢,畢竟這是山鄉里不成文的規矩,誰家有了喜事,即使不大張旗鼓地操辦,知道的人出於禮貌,也要花份子錢的。
她一邊向山上家的方向衝,一邊感到頭有些脹痛。她沒有錢,一百七十塊錢,全家四口人半年的花銷,做菜的時候連鹽都捨不得多放,她沒有這種人情來往的閒錢。
何況就算她有錢,她也不能參加他的婚禮。
人在雨中,初春的山坡裡,能看見淺淡的綠色在樹梢草頭冒出來,趁著雨,朦朧一團。年少的時候,她曾經跟崔鐵在這雨中瘋跑,上樹摘野果子,下河撈魚摸蝦,在一起上學放學的日子裡,他長成了一個小夥子,而自己成了大姑娘……
如果今天沒有碰到崔鐵,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當著自己的面平淡地說他要結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對崔鐵存著一絲幻想。
就像童話裡困在城堡中的公主,希望有揮著長劍的英勇王子來營救自己一樣。她在田裡插了一天秧,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的時候,或者跪在泥地裡,一根一根地拔著花生秧子,手和腿最後都腫起來的時候,她心底深處無數次地幻想過崔鐵回來,對她說歇一歇,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說,抱著自己逃下山,逃開這讓人喘不過來氣的重負,兩個人建一個小家,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這留在心底的夢破碎了,她才發現自己這樣的累。她以為自己堅強穩重,不管日子多苦,她都可以挺過去,原來都是因為心裡想著有朝一日能跳出這重負的緣故。如今知道眼前是漫漫幾十年的操勞,就算十幾年之後小燕小寶長大了,以哥哥的為人,母親終究是要跟著自己的,而那就意味著她得一直留在這山裡,再也出不去了。
不曾放縱的青春 第一部分(8)
葉望舒拿著手裡的溼衣服緊緊捂著臉,冰涼的雨水貼在淚水刺痛的眼睛上,她強忍著眼淚……她不能哭,一旦哭了,整個人可能就會垮下去。那時候小燕小寶怎麼辦?母親怎麼辦?
走進家門的時候,她渾身上下全都溼透了。小燕小寶和母親都在廚房裡,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一齊出來,看見她渾身都溼了,葉母先說道:“快去換衣服,躺在炕上,我給你燒點熱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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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望舒嘴唇冷得青紫,哆嗦著點點頭,走進自己的屋子。她拿著乾毛巾擦乾手臉,把渾身上下的衣服*,隨便用毛巾擦拭了幾下,已經打了一串噴嚏。她爬上炕,拉開炕幾抽屜,找出乾淨的換洗衣物套在身上,仍感到冷。她伸手從炕幾的上面拉出自己常用的被子,裹在身上。
門被推開,葉母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身後跟著小燕,手裡捧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杯熱騰騰的薑湯,白生生的一個荷包蛋浸在薑湯裡。
葉母對葉望舒說:“把腳泡進熱水裡。薑湯太燙,等我去拿點紅糖混在裡面,你再喝。”
四
葉望舒感激地點點頭。父親活著的時候,沒受刺激的母親是遠近聞名的持家能手,可惜現在物是人非。
她把腳泡在熱水裡,身上還裹著被子。小燕把盤子放在姑姑旁邊,對她道:“姑,我爸在裡面好麼?”
葉望舒點點頭,“好。他就快出來了。你爸說出來後在城裡找份活,到時候咱們家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小燕還沒說話,手裡拿著一匙紅糖的葉母走進來,聽見望舒的話,沉著臉道:“蹲了這麼多年的大獄,吹牛的毛病還沒改!他要是能找到活幹,那太陽都從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