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麼晚了……”
“這麼晚了也去吧,蕙香,有些事情,我寧願是自己眼花了,寧願是自己看錯了…”
她目光發暗,面色蒼白,嘴唇不住地哆嗦著,蕙香看得怔了,有史以來,她似是從未見過柔止如此驚惶無措的樣子。她趕緊福了福身:“是,小的這就去。”
夜越來越深了,尚宮殿外如墨的蒼穹上,月亮半冷半殘,星光迷迷離離,整個皇宮的一切一切,似乎都被這凍結在這樣無邊的烏雲暗夜中。當蕙香神色匆匆將兩名內人帶來之後,柔止聽了她們的回報,不僅震驚得目瞪口呆,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千萬兩?!你們是說從永乾二十三年到成化四年,這短短的幾年時間,小小的一個尚服局,竟然憑白空虧兩千萬兩的數目?!”
“是的大人,不僅如此,就小的們根據目前所清查的情況來看,尚服局算是整個六局之中虧空數目最嚴重、也最驚人的一個局衙了!”其中一個內人鞠身回答道。
“最為嚴重……是、是嗎?”
“嗡”地一下,柔止雙足發抖,渾身無力跌坐在了椅子上。“大人,你怎麼了?怎麼了?”蕙香急忙去攙扶她,柔止呆滯著目光,顫抖著嘴角,過了好半響,才又有氣無力問道:“那你們盤賬的過程中,還有沒有出錯的可能?”
“大人,按您的吩咐,這次清查的人共分為六組,一組查完之後還有另外幾組輪序複查,所以,小的們敢以性命保證,不僅尚服局,其他的五個局也絕對不會出錯……”
柔止深吸了口氣,在這一瞬間,她忽覺有一塊重重的石頭哽在喉嚨,吐又吐不出,按又按不下。兩名內人依舊在恭敬地彙報,然而她卻手撫著額,輕閉上眼,一個字也不想聽,也不想說。是啊,她還能說什麼呢?她們一個個不僅是盤賬的高手,還是她親自選定的查賬人選,而在整個過程中,如何盤賬和清查都是她一手策定和計劃的,然而,誰能想到,查來查去,她最敬重、最引以為傲的姑姑陳內人,卻是整個內廷貪墨最為驚人、最為嚴重的一名女官!
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失望、更讓人難堪的事情了,柔止背靠在椅上,她想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腦袋眩暈中,她輕輕抬起頭,眼睛直呆呆地仰望著頭頂吊著的羊角宮燈。微風從窗外一陣陣吹過來,緋紅色宮燈的流光投射在她顫動的睫毛上,忽明忽暗,忽閃忽閃,就像李尚功臨走前那的一句話,反反覆覆地在柔止腦海迴旋:
“若是您曾經的教習姑姑陳尚服恰好也是其中一個……”
“也是其中一個……”
“也是其中一個……”
柔止猛地站起身來,煞白著臉,踉蹌著腳步,趔趔趄趄跑到桌案:“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她顫抖著手,一把抓起上面的賬冊揪在手中,烏黑的瞳仁在燭光中閃閃爍爍,似落敗,似沮喪,又似閃過一絲不近情理的堅信和篤定。
※※※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晨曦還沒有透進窗戶,門外芭蕉上的露珠還沒有幹,年近五十的尚服局局正陳內人便在蕙香極為有禮的帶領下,來到了她曾經的徒弟、現在的尚宮大人,柔止的寢房。
“小的尚服局內人陳氏,拜見尚宮大人。”
因為梳洗匆忙,陳尚服高聳的髮髻只簡簡單單插了幾根素銀簪子,銀白的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