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毓背靠著椅子,懶洋洋轉動著手中的三足金盃,他微笑著,時不時啜上一口,太后的嘲諷之語他未必聽不出來,只是,就像根本不甚在意的似的,他眼睛微微眯著,目光像是放在臺上的伶人表演,對其他毫不關心。
“母后,依臣媳看來,這也怨不得薛尚宮。”像是有心為柔止說話,旁邊的皇后開口了,她溫婉一笑,說道:“說起來,薛尚宮到底年輕不容易,內廷的事兒本來就複雜難處,她做為六局的掌執尚宮,有些事兒,如果不好好處治,她也說不過去的……皇上,您覺得臣妾說得對嗎?”
說著,就像帶著刻意討好似的,皇后側臉向劉子毓微笑看去。劉子毓淺淺啜了口酒,依舊看他的戲,臉上微笑儘管微笑,但就像沒聽見似的,目光絲毫未落在她的身上。
皇后微微有些尷尬,絲絹拭了拭小嘴,又裝作不經意笑道:“對了,臣妾聽說,那張內人在自盡的頭一天,是由薛尚宮在值房親自提審了數個鐘頭,想來薛尚宮年紀雖然輕,但行事果決乾脆,絕不拖泥帶水,這一點上……”
“什麼果決乾脆?!”
皇后話音未落,太后首先面帶慍色地轉過頭,兩隻眼睛冷冷地盯著劉子毓:“皇帝,哀家在問你話呢?整飭六局的事兒可都是真的?還是說,你已經準了她的奏請?”
劉子毓這才轉過頭,朝皇后修眉一挑,笑了笑:“皇后不愧為朕的皇后啊,看樣子,這禁中的事兒,就沒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皇后臉一紅,趕緊垂下頭絞著手中的絲絹,抿唇不語。劉子毓又抬起下巴,面無表情道:“是啊,朕準了,母后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太后氣道:“皇帝怎能如此糊塗?三年前,你執意要封她做一個尚宮,那時哀家想著你既寵她,就睜隻眼閉隻眼依了你,可現在你知不知道,整飭六局這是何等的大事,你怎麼能、怎麼能由著她去胡鬧……”
“母后是怎麼了?不就是清查六局嗎?”劉子毓懶洋洋搖晃著手中的金盃,淡淡笑道:“……俗話說,這家國天下,家國天下,如果說前朝是朕的天下,是大家,那麼整個後宮內廷就是朕的小家,朕即位之初,國庫空虛,財政狀況一日不如一日,現在都到了不得不擴大進出口貿易來填補虧空的程度了,呵,就拿現在的情形來說吧,如今宮中上下開支過度,整個朝野是貪墨成風,如果不從內理一理,那麼朕如何放手治理這天下?”
太后被他堵得無言以對,劉子毓又呵呵冷笑:“所以,朕不僅準了她的請奏,還讓她抽絲剝繭好好地去清理整飭,母后,您老人家歲數也大了,有些事情,能少操心就少操些心吧。”
太后氣得臉上陣青陣白,想要再說些什麼終究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兒。這是個心狠手辣、翻臉就不認人的皇帝,她以前養了他那麼多年,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在他手下提心吊膽過日子。而且老實說,現如今他對那女人是怎麼個態度她不關心,只要一切不冒犯她的尊威和利益就可,但是,要說清查六局,這事兒可就……
“唔嘔…”
正想著,突然,一陣發嘔反胃的聲音驚擾了她的神思,太后回神一看,卻是皇后正偏著頭,彎著腰,帕子捂著嘴很不舒服的樣子。她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阿兮急忙笑道:“呀,太后娘娘,瞧皇后娘娘這樣子,別是有喜了吧?”
太后眼睛陡然一亮,她看看劉子毓,又看看皇后,喜道:“清兒,有多久日子了?”
皇后拍了拍胸口,漲紅著臉重又坐好了位置,表情尷尬地望望劉子毓,低聲道:“嬤嬤玩笑了,哪有這回事兒?就是臣媳最近脾胃有些不舒服,恰好剛才喝了點酸梅湯,所以…”
“那就是了!”太后高興笑道:“你這孩子也忒遲鈍了!怎麼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告訴哀家一聲?哀家前幾天還和阿兮抱怨著說,為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