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她說著,額頭冷汗都滲了出來,她最開心的那一天,竟然就是我們相遇的那一天。那她口中的李靖,會是八阿哥嗎?如果是的話,她嫁給胤禩,她的家族也該可以接受吧?
她繼續往下說:“他是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謙謙有禮的君子,正直勇敢,談吐風流,英俊瀟灑,風姿卓絕,器宇不凡。”
我額頭的冷汗繼續不停冒著,難怪那日她會那樣滿眼戀慕地看著江雲升,原來是情動心動了,果然情人眼裡出西施。胤禩長得是很帥,但是也不至於一句話就用了六七個褒義詞來形容他吧,好詞兒全給了他,那叫我們這些當日陪襯他的人情何以堪?
她像是正在回憶那日的情景,目光變得愈發柔和,帶著一絲迷醉的光芒,“他學識淵博,政治、文學、音律、書法,樣樣皆精,若非上天厚愛,怎會讓我遇到那樣光芒四射的人來?”
我愣住了,她說的是八阿哥嗎?那日他是問了幾個針對時弊的問題,也可說他政治覺悟高吧,音律、書法,他畫舫上有笛子,有文房四寶,也應是有此特長吧,但文學,還真沒見他展現出這方面的造詣來。
她忽然向我走過來,展開手中的絲帕,滿臉歡喜地道:“姐姐看他寫的詞,可是很好?”
我心中已有些發慌,正裝作若無其事地喝茶,看了一眼她那絲帕,直嚇得我將一口茶嗆入鼻腔,劇烈地咳嗽起來,那絲帕上整齊地繡著那幾句詞:
當時歌行,風流雲散無人見
來路長,前塵湮
待從頭撥斷琴絃
赫然正是當日我借用小樓的詞寫出來的,她念念不忘的人,竟然就是我扮演的孟清諾?
我顧不得被嗆著了難受,連連點頭,“寫得好,寫得好。”藉此來掩蓋我內心的驚慌。
她輕拍著我的背,開心地笑著,“好詞吧?姐姐見著了也這般激動。”
我不是激動,我是被嚇著了。心想這下完了,她若是喜歡八阿哥,我還可以儘量想辦法撮合,但她看上的竟是孟清諾,一個再也不能出現的人,那我真是愛莫能助了。我心中又是不解又是內疚,那日我可真的只見她向胤禩巧笑傳情來著,她看著我的時候,目光那麼複雜,卻也沒有一點戀慕之色啊,我怎麼就莫名其妙欠了一筆感情債?而且還是欠一個女人的。
我一顆心怦怦亂跳,腦子也遲鈍了,半天運轉不起來。只聽她幽幽道:“那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也是我最難過的一天。”
我心中更是惶恐,話也說不清楚了,“為……為什麼?”
她的目光又移向遠處,語聲也輕了兩分,“我本以為就要走入這道高牆,終此一生都無法得見我心目中的男子,沒想到就在我進宮前,讓我遇到了,我從來都沒有那樣開心過。”她頓了頓,又接著說,“但是我卻深深知道,只可以仰慕他的才華,不可以愛上他,更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就算動了心,也不能流露半分,我又覺得從未有過的難受。”
我明白了,明白了她的目光為什麼會那麼複雜,因為包含了太多的矛盾和掙扎,我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麼唱到那一句“曲終人不見”時,怔怔地看著我,再也忍不住淚水滑落,我還明白了她最後為什麼一言不發地喝酒,只求一醉。
都是因為我闖了這樣大一個禍。
我不安地說:“那又怎麼樣呢?你已經到了這裡了。”
她拉著我的手,看著我微微一笑,“姐姐不必為我擔心,我心中是很明白的,在我走入這裡的時候,我就告訴過自己,那一夜只是一段最美的回憶,他是我永遠收藏在心底的人,我只是用一生來想他,不會作出任何傷害到自己和家族的事來。”
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這到底是懷著希望還是充滿絕望?我若說出真相,是不是令她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