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問紀決:「所以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是你的錯。」紀決竟然不安慰他,「你要的太少,他們當然不會給你太多。」
「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你一點感覺沒有?續約談合同,他們不跟你商量嗎?」
「商量了。」
「然後呢?」
「……」
左正誼頓住,半晌才抽噎著說:「然後我、我對周建康說『你來決定算了,我沒意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閉嘴,不許罵我。我給你打電話不是為了讓你罵我的,你敢罵我就掛了。」
「……我還沒罵呢。」紀決嘆氣,「是你在罵我,祖宗。」
左正誼不說話了,只哭。
他哭的聲音不大,只是因為抽泣影響了正常喘氣,讓他的呼吸聲斷斷續續,時高時低。
紀決問:「那你現在怎麼想?」
左正誼側躺在枕頭上,手機放到眼皮底下,他悶聲問:「什麼怎麼想?」
紀決說:「續約啊,既然對續約條件不滿意,你還要續嗎?」
「……」
左正誼怔了下,這個問題好比是在問,「你要離開wsnd嗎?」答案當然是不。
左正誼在wsnd待了四年多,度過了四個夏天,四個春節,除非特殊情況,他沒有任何一天離開過俱樂部基地。
這裡不僅是他精神上的家,也是他現實意義上的家。
逢年過節,隊友能放假回家和父母團聚,他不能,他沒有父母,也沒有自己的房子。
他從十五歲開始在wsnd吃年夜飯,煮做飯阿姨放假之前為他凍好的餃子。
偶爾也有回不了家的工作人員和他一起過節,他是小孩,雖然薪水比他們高,但他們還是會給他發壓歲錢,金額不大,圖個吉利。
後來工作人員換了幾茬,給左正誼發壓歲錢的人已經辭職走了,但左正誼還留在wsnd,那些記憶融入基地的一磚一瓦里,揮之不去,歷久彌新。
人一生只有一段青春,他想,也許他眷戀的不是wsnd,而是自己曾在這裡成長的四年時光。
但wsnd就是這四年時光的具象化,是組成左正誼的一部分。
沒人能割捨自己的一部分,也許能吧,只是很難不痛苦,和左正誼當初離開潭舟島時的痛苦相差無幾。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無疑是他的第二次死亡。
左正誼陷入了漫長的呆愣,紀決在電話裡叫:「餵?」
「嗯。」他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哭得越發剋制。
這哭腔對紀決而言是天大的痛苦折磨,但紀決也無可奈何,只能儘量冷靜地為他考慮和分析。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紀決說,「別哭,事情還沒那麼糟,你再和他們談談,反正還沒簽呢,去聯盟上報審批也要一段時間,再等等,好不好?」
左正誼說好,又改口:「我不想談,我覺得好煩。」
他說話拐彎抹角,但紀決聽得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他們主動對你好,不想自己去爭取、去談判,你覺得強行要來的東西沒有意義,對吧?」
「也不全是。」
「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左正誼語無倫次地說,「我以為周建康會給我很好的條件,可他沒有,是因為他只能爭取到這種程度了嗎?我知道不該責怪他,可我忍不住有點失望,還……有點傷心。」
紀決頓了頓:「哥哥,人際關係是很複雜的。」
「我知道。」左正誼說,「可他一直對我很好。」
「他對你好和wsnd不想給你開高薪衝突嗎?不衝突。也許正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