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決從不抱怨,他在左正誼面前裝出一副「哥哥開心我就開心」的樣子,不允許左正誼買辣味底料,還花言巧語地說:「我發誓,從今天起,哥哥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喜歡了,消滅辣椒!」
左正誼覺得他好乖。
然而,真實的紀決是個白眼狼。
現在白眼狼長大了,或許是孽緣使然,他們又巧合地坐到一起,在同一張桌上吃火鍋。
紀決竟然還記得左正誼愛吃什麼,主動幫他下菜。
「我沒想到這麼巧。」紀決說,「今晚隨便找一家店吃飯,竟然能遇見你。」
「是挺巧。」左正誼興致不高。
紀決瞥他一眼,忽然說:「哥哥,我有個事情要解釋。」
「什麼事?」
「我沒把話說清楚,讓你誤會了。」紀決低下頭,神情略顯侷促,「之前我說,我打職業不是為了你,不是故意和你撇清關係。我是怕你討厭我,所以澄清一下:我不是來給你找麻煩的,絕不糾纏你。」
左正誼有點詫異。
紀決似乎怕他不相信,再次強調:「雖然我們成了同行,但我一定和你保持距離,你儘管放心。」
「……」
左正誼默然。
紀決長大後五官輪廓深刻,難以扮可愛,眉眼間反而多了幾分憂鬱氣質,像文藝電影裡外表冷酷內心掙扎的男主角,每個眼神都充滿難言之隱。
他說:「以前是我不成熟,你走之後我反省了很久,我太自私,辜負了我們之間的……兄弟情誼。對不起,哥哥。」
「……」
火鍋煮開了,咕嘟咕嘟地冒泡。煮熟的食物漂在水面上不住翻騰,熱氣蒸騰在兩人之間。
空調嗡嗡地響,鄰桌的幾個客人在喝酒,時而爆發出一陣笑聲,快樂得很吵鬧。
左正誼說不出話,心情也複雜。
時隔四年,他真的不生紀決的氣了,這不是故作坦然。
但他和紀決之間的恩怨,不僅僅在於紀決,而是牽涉到整個潭舟島,和他十五歲之前的所有一切。
紀決把那些美好的東西都毀了,讓左正誼每每回憶起家鄉,最深的感受總是痛苦和遺憾。
即使紀決道歉、改過自新,又能如何?
時光不能倒流。
碎了一地的年少無法拼接重來。
可話說回來,紀決本人也是「所有一切」中的一部分,此時左正誼看紀決一眼,看見的是曾經那個被對方依賴的自己。
一起長大的兩個人會互相塑造,好比原生家庭能影響人的性格。
左正誼骨子裡是自信的,他的自信有很大一部分來源於紀決的依賴和吹捧。
紀決給了他無與倫比的信念感:我站得高,我很強大,我能為弟弟撐開天地。
也正因如此,左正誼潛意識裡給自己的定位是「家長」「掌控者」「有話語權的人」,而不依賴別人,不需要站得更高的人幫他做決定。
他喜歡自己說了算。
所以他在wsnd當指揮,習慣別人捧著他、順從他,而不是反過來。
——這也是他和紀決關係中的失衡之處。
他知道紀決如何影響他,卻不知道他在紀決的生命裡有什麼正面意義。
連紀決的形象都是模糊的。
左正誼不瞭解真實的紀決,只知道這是一個詐騙犯。
而現在四年過去了,再想交心,心在哪呢?
鏡中花、水中月罷了,伸手只撈得到一把空。
紀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與他心有靈犀地說:「你可能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你走之後……我突然意識到,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對我這麼好的人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