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瀨站起來,用我上次看到的流暢動作操作起播放器來。
音響裡流淌出如同飛鳥掠過海面的輕快旋律。已是深夜,那自由翱翔的鳥兒卻給室內帶來了明媚的陽光。薩克斯加入演奏後,飛馳感又上了一個臺階,彷彿每一個音符都痙攣著,在房間裡永無止境地穿梭往來。
「這是上次放給我聽的什麼明格斯的演奏嗎?」
「錯了。」永瀨說,「這是參與了那個現場演奏的鋼琴家和薩克斯演奏家演奏的,明格斯不在裡面。」
「對了,武藤,你知道嗎?查爾斯·明格斯曾經跟羅蘭·科克打過一架。」優子對我說,語氣彷彿在談論老友或親戚的爭執。
「音樂家都喜歡打架嗎?」
「據說打架前,明格斯讓人把百葉窗都合上,使屋子暗下來,還把自己的雙眼矇住了。」
「那是怎麼回事?」
「可能因為羅蘭·科克眼睛看不見,如果直接打起來顯得自己太卑鄙吧。」永瀨說,「所以他矇住自己的雙眼,讓自己處在與對手相同的條件下。」
「那算是保證公平嗎?」
「嗯,不過那是不是真的還很難說。」陣內一臉厭煩地說著,拿起薯片咀嚼起來,「不過,如果那是真的——」
「又怎麼樣?」
「明格斯肯定被痛扁了一頓。」陣內看起來竟有點高興。
永瀨也笑著點了點頭。「因為在一片黑暗中,對我們是絕對有利的。」
若林似乎被一直沒有停歇的薩克斯演奏喚醒了,緩緩坐起身來,睜開沉重的雙眼,環視自己所在的地方。
「你總算起來啦。」陣內沒好氣地扔過去一句話,「沒想到你竟然還會醒來。」
「啊,陣內先生。」身在陌生的房間裡,若林似乎陷入了疑惑,甚至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你終於醒了!」陣內突然使出非常誇張的演技,瞪大了雙眼,張開雙手戰戰兢兢地朝若林走過去,「真是太好了!」
「啊,怎麼了?」
「五年了,你睡了整整五年了!」
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勞心費神地說那種幼稚的謊。
「什麼?五年?」
「是啊,醫生都說你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但我還是拼命說服他們,說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主任,夠了。」我出言阻止。並不單單是因為繼續這個謊言毫無意義,同時也是考慮到若林現在的痛苦心情,感覺再這樣下去,有可能會助長他「乾脆就這樣一睡不醒好了」的負面想法。「你剛才在店裡睡著了,我一個人實在扛不動你。」
「於是我就去救你們於水火之中,後來就把你帶到這兒來了。屋裡有點亂,你別介意。」
「這裡是主任朋友的家。」我介紹了永瀨夫婦。若林剛剛睡醒,醉意還沒完全散去,只能迷迷糊糊地應答著:「啊,嗯,真不好意思。」隨後他緩慢地想要站起來,喃喃著:「添麻煩了……我該走了……不好意思……」站起來之後,他又搖晃了幾下。
「先別急著走。」優子擔心地說。
「可是……」
「先吃根冰棒醒醒酒,然後再回去吧。」陣內說完打了個響指,「喂,永瀨,冰棒!」他那態度彷彿在吩咐管家做事,不過就算那真的是在吩咐管家做事,語氣也未免太沒教養了。
「家裡沒有冰棒。」優子回答。
「竟然沒有冰棒?」
「為什麼要怪我們啊?」
「真是太抱歉了。」
「武藤,你沒必要道歉吧。」
「沒有就只能出去買了。附近那家超市應該還沒關門。」
「誰去?」
「當然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