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洋說:「姬昌坐了幾年牢?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呀。一開始的擔驚受怕慢慢地鈍化了,總得找點事來打發時光。再說了,如果他整天擔驚受怕,吃飯睡覺都想著懸在頭上的那把看不見的刀,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抑鬱而死嗚呼哀哉。姬昌於是決定研究伏羲八卦,豐富伏羲八卦。郭沫若說過一段話,意思是說八卦的根柢,與古代生殖器崇拜有關,畫一以像男根,分而為二以像女陰,並由此而演出男女、父母、陰陽、剛柔、天地的觀念。在姬昌眼裡也是這樣,慢慢地,一個宇宙擺在他面前了,人的各種狀態一一在他眼前呈現,原來刻板的、呆滯的東西變得生動起來鮮活起來。父子君臣,不再是上尊下卑,而是相互依存。一年四季迴圈往復,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天道為陰陽,地道為剛柔,人道為仁義。三道包羅萬像,互動制掣,變化無窮。原來伏羲的八卦遠遠不夠了,將其重疊組合,就有了64卦,384爻。先卦像,後卦辭,卦卦遞進,相輔相成。宇宙萬像,社會絲縷,一切玄機都襄括其中了。」
張仲平說:「胡總這些說法太專業太深奧了。一般人也就關心昌姬的命運,怎麼樣?他頭上的那把刀落下來沒有?」
胡海洋說:「沒有。後來紂王放了姬昌。姬昌次子滅紂而立周朝,並封姬昌為文王。怎麼樣,夠張藝謀拿出拍一部電影了吧?」
張仲平說:「張藝謀的電影越來越臭,他最近的那部片子非常弱智,簡直就叫風光兒童片。我剛才在想,姬昌的故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世界上的事情還真是很難說。我一邊聽你講一邊在想,紂王完全可以殺姬昌為什麼沒有殺他呢?他難道不懂斬草除根的道理?姬昌是不是在冥冥之中調動了神靈的力量以自救?姬昌被囚禁,無疑是一種災難,但是如果姬昌沒有這一出,是不是也就沒有了《周易》呢?」
胡海洋說:「張總你這幾個問題提得都很好,你再仔細想一想,社會上的哪一個人不都是孤獨無援的?誰能夠真正控制得了自已的命運?姬昌做到了嗎?紂王做到了嗎?紂王以驕奢淫逸、拒揀飾非、殘暴無道聞名於世,可是,他並非一開始就是庸碌之輩。為帝之初,也是很有作為的,曾推動中原文化向長江流域發展。人有命運嗎?人的命運是先天註定的並能預知嗎?其實,鬼神的力量與其說是一種超自然的現像,還不如說是人的一種心理需求與慰藉。所以古寺大廟才會成為芸芸眾生寄託夢想、尋求庇護的福地。最底層的老百姓是這樣,達官顯貴政要巨賈更是這樣,因為即使是後面一種人,生活中不可預知的因素不可控制的因素也是很多的。沿用我們下午的比喻,他們是真正的大魚。而魚越大,目標也就越大,盯著他們的眼睛也就越多,誰也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漁網漁鉤現代捕魚器在等待著他們。」
張仲平說:「胡總,我聽著聽著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一種消極宿命的味兒?」
胡海洋說:「不對,不僅不對,而且正相反,對限制的認識與洞察是自由的開始,你不是也說了嗎?我們每個人都不得不在社會中生活。按照擬魚化的說法,每個人都是一條魚,既然我們逃脫不了成為魚的命運,我們當然希望能夠成為一條大魚。小魚有小魚的快樂,大魚有大魚的風險,但是,畢竟大魚的生存空間和發展機遇要大得多。海納百川,魚遊大海。在我們的比喻中,大海是沒有工業汙染的童話世界,是夢幻的樂園,總是令魚心嚮往之,不管有多少暗道機關,魚總是要向大海游去的,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張仲平笑了笑,說:「看不出胡總還是一個詩人,要轉回去十幾二十年,我們可能不是像現在這樣坐而論道,而是一邊豪飲發酒瘋,一邊高聲朗誦普希金惠特曼了。」
胡海洋也笑了,說:「張總你也不要嫌我老夫聊發少年狂了。人們為了說清楚一個道理,總是忍不住打比喻,但任何比喻又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