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說玉瑾兄弟,你有啥不高興的?你媳婦不做將軍,不是正好合你的意嗎?正好在外頭少惹閒話,免得到處丟你的臉。唉?別走啊!你走了誰結賬?!玉瑾兄弟啊——我今天沒帶銀子——”
他走到外面,又聽見有人在高談論闊。
“葉昭那婆娘,又黑又悍,哪有半分女人模樣?”
“粗手笨腳,就連我家燒水的丫頭都比她強。”
“還道是個英雄,原來是顆災星。”
“男不男,女不女,果真是妖人現世,天下大亂啊。”
“娶她還不如養個小倌,好歹懂溫柔體貼。”
“孟兄高見!”
陣陣鬨笑,聲聲刺耳。
男女有別,各司其職,沒女人喜歡像女人的男人,也沒男人喜歡像男人的女人。
夏玉瑾不是沒聽過針對葉昭的冷嘲熱諷,最初的時候,還會湊過去攙和幾句,控訴自己娶了這個媳婦的種種倒黴,博取共鳴,發洩心中不滿。
今天,他卻再也無法忍受。
郡王府內,葉昭對外界議論早已習以為常,對朝廷收回兵權也有準備,她對忽然而來的聖旨並未感到意外,從謝恩接旨,到交出兵符,神情都沒有變化。送走傳旨公公後,她制止忿忿不平的秋華秋水姐妹,解下腰間長劍,寒光四射,鋒刃透骨寒,上面沾染過數不清的鮮血,纏繞著算不出的亡魂。
結束了。
母親的話,父親的夢。
【阿昭,你才是父親最自豪的女兒,也是最捨不得的女兒。葉家在戰場上死的人夠多了,所以父親希望你不要像哥哥那樣用命在戰場上搏殺,而是像普通女孩兒那般嫁人,得到簡單的幸福。】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願封起利刃,收起羽翼。
從今以後,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鷹擊長空,沒有縱馬草原,沒有生死相搏。只有錦鯉戲水,梧桐深綠,藤花豔紫,薔薇嬌豔。
從今以後,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過所有人希望她過的人生。
可是,握緊寶劍的雙手,為何遲遲不願鬆開?
“將軍!將軍!不……夫人!”院外骨骰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不等通報,闖入院子裡,啞著嗓子叫,“夫人,郡王爺和孟太僕家的公子打起來了!打,打得好凶……”
夏玉瑾從小到大隻有背後下黑手的份,從未親自打過架。
秋華伸長脖子,秋水瞪大眼睛,看著骨骰就好像看狐狸變的怪物。
葉昭回過神來,怕他吃虧,問清地址,急忙奔出。
來到秦河岸,卻見夏玉瑾雙眼通紅,手持馬鞭,在大街上追趕著,死命地往幾個紈絝身上抽,跟著紈絝出門的家丁們,既不敢下手揍南平郡王,又不敢讓主子捱打,只好先身士卒做肉盾,捱了好些鞭子,痛得哭爹喊娘,眼淚都快出來了。
兩軍交戰,勇者勝。
紈絝們雖人多勢眾,卻給他不要命的打法打懵了,縮在家丁後面叫囂。
“夏玉瑾,你該不是喝暈頭了吧?”
“老子罵妖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小子以前還不是一樣跟我們罵?!”
“你瘋了?”
“那悍婦,兇婆子,有什麼值得你維護的?”
“幹!別以為你是郡王,世上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字,再打……再打就還手了啊!”
“我回去告訴姑母!”
“滾!幹你孃的廢物!”夏玉瑾狠狠又一鞭抽下去,他帶著幾分醉意,追著罵道,“你們罵的悍婦,兇婆子、妖人……是我女人,我的女人!”說到此處,圍觀群眾發出細小笑聲,傳入他耳中,他站在大街上,左右四顧,忽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葉昭是我夏玉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