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輕塵已經笑眯眯地躺在了床上,一隻收握著茶杯,送到唇邊輕抿一口,老神在在又頗是誠實地道:“早好了。”
樁素本就知道這人自有一張副死人不償命的厚皮囊,這一嗆之下依舊不由話語一頓,好不容易順了氣,才沒好氣道:“那我去見沉簡了,你有事再叫我。”
“嗯。”輕塵淡淡地應了聲。
樁素轉身的動作霍然一滯,隱約感到這人輕聲間似乎有幾分心不甘情不願的意味。她不由回頭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了。背後依舊還落了一道視線。
“李九。”待人走了,輕塵才悠悠地招呼道。
話音剛落,李九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看他神色,似乎對自己行蹤的暴露頗是尷尬,道:“主人,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輕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為何我感覺你最近很閒?”他語調微微拉長,一笑道:“你似乎的確是很‘閒’的吧……嗯?”
這一笑笑地李九頓時感到背脊生涼,咳了聲以作掩飾,道:“谷中最近……要忙的事當真很多。”
然而輕塵卻似未聽到他說的一般,笑眯眯道:“既然那麼閒,就去廚房端一份桂花糕給素素他們送去吧。好歹沉簡也是位‘客人’。”
李九莫名感到輕塵話語的重音有意無意地落在了“客人”這個字眼上,聞言,嘴角明顯地一下抽搐。眼前的人笑地桃眼細眯,他卻感到看去仿若一隻狐狸。沉簡是“外人”,那麼言下之意是——樁素就是“內人”了嗎?要說起來,那兩人顯然是不會有心思去吃糕點的,叫他送去恐怕也只是……
李九哭笑不得,卻在輕塵這種貌似不經意實則威脅重重的注視下無奈道:“我將糕點送去後,會回來稟報他們對點心的評價的……”李九留意到周圍沒人經過才敢用這樣好笑的暗語來回答輕塵,他是寧死也不想讓別人聽到這種傻得冒泡的說詞。可是看輕塵的模樣,顯然又是很想知道那邊究竟發生點什麼事……李九感到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輕塵眉目間的笑意更盛,擺手道:“老李吶。你辦事,我放心。”
李九對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終於只剩心中的一聲哀嘆,轉身出了屋子,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他在心中幾欲捶胸頓足。最近一葉盟暗中大幅度的動作一環接一環,他是真的——忙地想要自殘解脫。此時他感到自己此生至今,最大的汙點就是不該對這個主人的私下產生了過分的好奇,當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正當李九悔不當初的時候,樁素已經到了東廂。輕輕地摳了摳門,聽到裡面輕輕的步聲,然後門就開啟了。
“沉簡。”她留意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地伸手將頰邊的青絲挽到耳後,喚了聲。
“來了?”沉簡只是這樣一問,若非一直停在她身上的視線,恐是絲毫看不出眷戀。他側身讓讓了,叫樁素進了屋。
這間屋子本來是供給客人居住的,因此佈置擺設也都簡潔乾淨。樁素取了張椅子坐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半晌,卻也只泠泠地道了句:“沉簡,這幾年來過得好嗎?”
沉簡看著她的神色有些複雜,唇齒間微微一顫,一個“好”字道出時卻彷彿輾轉千腸。
這幾年來過得好嗎?因為一直沒有人問他這個問題,因此,他也從未去想過。一路來在沙場上叱詫縱橫,在朝堂上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節節高升,不論走到哪裡都是驚羨畏懼的視線。縱使如此,從沒有誰會問他一句過得好不好,而他自己也從未去想過。
他只是在走一條當初入了一葉盟就已經謀劃好了的道路罷了。
早在十幾年前的那一天,當他站在酒使面前許諾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有朝一日他註定不再平凡。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有些仇恨,他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