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他開始和小鎮上的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小鎮狹窄而陰暗的弄堂裡,常常會發生一場鬥毆。數個男孩子扭打在一起。傷口和鮮血暴露在南方潮溼的空氣當中。向牧打架很厲害,他一個人對付五六個男孩不成問題。很快,他就成了那群混混的頭頭。
那時,我一向覺得他是威風而且英俊的。手下幾十個混混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聽到,那些令我害怕的小混混管他叫大哥。還給他遞煙。
當然,向牧之所以會和我的生活聯絡在一起,是因為我姐姐。
向牧喜歡我的姐姐。是那種義無反顧的喜歡。
可是,姐姐卻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厭惡他。
那時,我剛上初中,姐姐已經高二。每天,她都和我一起放學回家。往往是在幽深而且不透風的小弄堂裡,突然竄出幾個小青年。擋住我們的去路。而向牧會很瀟灑地從那幾個小青年背後走出來。然後,對著我姐姐笑。那種笑容邪邪的,又有點孩子氣。
他就這樣對著我姐姐笑。什麼話也不說。
而姐姐總是飛快地拉起我的手,繞過向牧和那幾個小青年。我看到她板著臉,一臉不開心的樣子,甚至有些緊張和窘迫。而當我們走遠的時候,我們就能聽到後面傳來的口哨聲。姐姐總是自語道,神經病,流氓。而我,總是忍不住往後面看,我發現那幾個小青年在對著姐姐吹口哨。而向牧,則是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他還是朝著姐姐微笑。
像個傻傻的孩子一樣。那個時候的向牧,一點也不像打架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威猛,冷酷。而現在,他像一個孩子。
其實,我是希望姐姐能和向牧交往的,那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向牧混在一起了,我就能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沒有人再敢欺侮我,也沒有人再敢嘲笑我了。向牧會讓那群混混幫我教訓那群可惡的孩子。我要像他們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們。我要朝他們臉上吐口水。往他們身上扔石子。
我還要罵他們,你們才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3]
我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我沒有父親的概念。從小到大,我就和母親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我甚至沒有看到過父親的樣子。我只知道,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下我們走了。他走到哪裡去,為什麼走,我都不知道。
陳晨:雨季不再來(2)
我什麼都不知道。
似乎姐姐知道父親,她也許還記得父親的樣子。但是,她和母親一樣,不允許我在家裡提到父親,也不允許我問任何關於父親的問題。小的時候,我甚至為了父親在家裡又哭又鬧。我哭鬧著說,我要見他,我還要去找他。我要讓他回來,讓別的孩子看看,我也是個有爸爸的孩子。
母親忍無可忍,將手中的陶瓷碗扔到了我的頭上,血頓時從頭上流了下來。姐姐和母親手忙腳亂地幫我包紮,姐姐心疼地在我耳邊說,弟弟,為了他,不值得。他根本沒有存在過,弟弟。
我在疼痛當中模糊地聽到了姐姐的話。我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這樣說。我感覺有液體在我的頭部依附著。它的出現使我的頭很疼。但我感覺到了,那種液體是冷的。冰冷的。
也許,我從小就是一個習慣寒冷的孩子。
初夏漫長的雨季,在我的眼裡,是寒冷的。那種寒冷,沒有任何安全感和依附。那種寒冷,給我帶來了恐懼和孤獨。
南方小鎮的夏季來臨的時候,總會有一段綿長的雨季。一連幾個星期,都下著沒完沒了的雨。有的時候,大得嚇人。有的時候,淅淅瀝瀝,像是沒有重量。伴隨著雨季,香樟樹也開始掉葉子。紅色而乾枯的樹葉伴隨著風雨不斷落下。在空氣中,殘留最後一絲潮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