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到底下書房裡取了一支沒用過的紫毫來,沾了丹色的胭脂,在卓昭節右眉後、鬢前的位置,繪了一枝豔麗華美的海棠。
畫完右眉後,冒姑叫阿梨把筆洗淨了還回去,道:“如今長安時興只畫一邊的斜紅,夫人看如何?”
遊氏打量半晌,點頭道:“那就這樣,唇妝就用露珠兒【注】罷,小娘子家用露珠兒最俏皮不過。”
所謂露珠兒,就是不將胭脂塗滿嘴唇,只在正中點一點,望之猶如唇上含著一點紅珠。
既然要俏皮,這胭脂就選了明媚的丹色,恰好與鬢前的海棠呼應。
這樣隆重的上完了妝,冒姑叫人把東西收拾起來,拿牙梳替卓昭節梳起了發,髮式是昨日大夫人做主定的,是常見的雙螺,大夫人私下裡這麼和遊氏說:“雖然七娘進宮到底為了什麼咱們心裡清楚,但怎麼說咱們也是女方,本來長公主的愛孫,雍城侯世子,這門楣比咱們家就略高了點兒的,又是在宮裡覲見,不打扮,未免無禮,打扮太隆重,倒顯得咱們家惟恐七娘不被接受一樣,到底沒有面子,我看一切照著規矩來,比平常裝扮鄭重些,但也不能處處都究其新奇隆重,反正,皇后既然只說了著七娘進宮是要向太子妃賀太子生辰,咱們就當就是為了這個,至於旁的,權當什麼也不知道。”
遊氏很贊成大夫人這番話,所以這會冒姑不必詢問,就手腳麻利的替卓昭節綰了雙螺髻,束上兩縷簇新的五彩絲絛,又各簪了一朵粉色寶石攢成、綴著綠松石的櫻花短簪,這對短簪一個模樣,寶石櫻花的花萼下各有三串綠松石垂下,恰恰落在耳畔,若有動作,便隨之搖曳,所以耳墜就用了一雙碧玉蟬,玉色極好,是遊氏當年出嫁時壓箱底的東西了,不過指甲那麼大的墜子,硬生生的將卓昭節脖頸都映成了一片森森碧色。
冒姑拿篦子沾了浸泡著茉。莉。花的水,將幾縷碎髮都抿好,又將幾朵茉。莉。花別進發髻裡去,如此覺其香卻不見其花,再端詳一回,才問遊氏:“夫人看看是不是可以請娘子更衣了?”
遊氏吩咐卓昭節:“起來轉一圈與我看。”
卓昭節依言起身轉了一圈,遊氏打量過了,這才點頭,命阿杏、阿梨:“昨兒個叫你們收著的衣裙呢?”
原本是為卓玉娘所裁、不及上身卻被借過來的這套春衣是水色聯珠團窠青鸞紋越羅窄袖短襦,襟袖用紺青色蜀錦為緣,衣上繡著洋洋灑灑的藕絲纏枝蓮花,水色、藕絲、紺青都是清淡的顏色,下頭就搭了一條丹色曳地留仙裙,上無彩繡,明明朗朗的大片丹朱之色鮮豔奪目,看得人心情都要開闊起來,折枝蓮花織金紫棠披帛卻是卓昭節另一套春衫上的,還不及用過。
三四個使女隨著冒姑和遊氏的指揮,上前按序替卓昭節穿戴好了,阿杏又取過托盤,裡頭奼紫嫣紅的足足有十幾條宮絛,款式亦不同,色彩鮮豔,讓遊氏挑選。
遊氏選了一對五彩絲攢花串珠的,親手替卓昭節繫上,道:“這宮絛恰好和你頭上的彩絛一樣。”
接著又挑瓔珞圈、配鐲子、玉佩、香囊、荷包,甚至連帕子都選了又選,如此忙到天色將明,才將卓昭節打扮停當,經過這麼一番,卓昭節已覺勞累,無精打采的站在屋子中央,讓遊氏、冒姑等人四面八方的端詳過了,沒有不好的地方,這才放她下去用早飯,自然又要被叮囑不要用湯湯水水,阿杏拿帕子小心的替她擦去了唇上的胭脂,伺候她吃了一小碗碧梗米飯配小菜,阿梨拿隨身帶的胭脂盒出來補了妝——冒姑在旁點頭,道:“不錯,就是這樣點。”
“這露珠兒是極簡單的。”阿梨甜甜一笑道,“若是聖檀心、天宮巧【注】一類,婢子就不太會了。”
遊氏又向卓昭節強調了一遍進宮中須留意的地方,看看辰光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