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他知道對方必定會忍不住開啟石門來看一看他究竟死了沒有。而他只要能比他的對手更有耐性,他就能看到石門重啟的一天。
他估測,若不吃不動,屏氣離形,這裡的空氣還足夠他七日之需。
這些都已註定之後,事情的唯一變數就是,他的對手到底能等幾天。
這已不是他能改變的。
楊逸之靜靜的坐在密室裡,將呼吸調節到最微弱的頻率,僅僅能維繫身體存活的需要。一開始他用自己的脈搏來計算時間。大概過了兩個時辰之後,他開始想起很多事。
幼年的時候,他根本記不得自己有過遊戲玩耍的日子。每天從五更到深夜,他應該做的就是跟著先生讀書、練字,直到傍晚才能見到父親退朝回來。而父親只不過板著臉,課問他今日所學,然後再留下一道經國濟世類的題目,作為晚課,稍不如意,就會家法加身。到後來連先生都忍不住為他隱瞞,於是他的先生也就換得很快。
母親倒是時常會給他講一些《左傳》、《史記》裡的故事,無非是想讓他日後忠君報國,解民倒懸。然而他童年時候,唯一可以成為快樂的記憶,就是和妹妹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他十四歲的時候才第一眼見到自己的親生妹妹楊靜。十五歲那一年他就被父親趕出家門,流浪江湖。他本來想帶著楊靜一起走的,但終究沒有。
十年後他得知了她的死訊。
他在蠻荒瘴癘之地渡過了整個少年時光。嘲笑、冷眼、還有身上的累累傷痕,幾乎讓他心中的每一寸都僵硬了。他之所以還能活下來,原因只有一個:自己是兵部尚書楊繼盛唯一的兒子,決不能死在無人知道的地方。
二十一歲的時候,他終於從充滿瘴氣蠻荒的曼荼羅陣中逃了出來。幾乎一踏足江湖,他就莫名其妙的坐上了武林中萬人覬覦的最高位置,然後便置身於最紛繁蕪雜的關係網羅之中,再也脫身不出。
實際上,他絕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他深知自己出任武林盟主實在是個陰謀,背後牽扯到武林各派極其複雜的利益糾葛,他並非看不透,而是不願意去理。因為他知道自己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要做成一件事,自己必須具備一定的實力。所以無論最初各大派元老們的意願怎樣,這個年輕人還是一步一步的將事情籠絡在自己手中。
或許他的風頭遠不如華音閣主卓王孫那樣盛,但點滴做來,也足以讓封住那幫元老的口。
僅此而言,在近幾十年的江湖上,他也算得上是傳說中的人物了。
白衣如雪,名士風儀,這是江湖中人對他的評價;武林盟主,少年得志,對敵只出一招的不敗戰績,更是讓武林中每一個年輕人豔羨不已。
誰又能想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如今就被囚禁於丈餘見方的密室裡,眼睜睜的等著死亡降臨?
早知如此,或許還不如在大威天朝號的時候,就與卓王孫提前決戰於海上。
熱血染盡碧波,也比在這裡緩緩流乾要好。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這種懊惱和沮喪幾乎化為了憤怒。在一片毫無希望的黑暗中,默默數著自己的脈搏來計算死亡的來臨,未嘗不是一種奇恥大辱。楊逸之有幾次都忍不住想跳起來和這件密室拼個魚死網破,或者乾脆一劍洞穿自己的心臟,但是他始終一動也沒有動過。他知道,忍耐如今已是他唯一的武器。
第四天,楊逸之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支撐,全身宛如虛脫一般,每一處神經都在急遽衰竭。死亡的恐懼已化為實體,沉沉壓在眉睫之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前一刻就已經死去了,那微弱的脈搏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或者是生前的迴響,然而他還是沒有動過。因為在一切倚仗都失去的時候,他應該做的,就是徹底拋棄這些,更倚重自己本身。
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