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被指認出是宋希濂後,他認為沒有生還的希望了,時刻準備著死。及至被帶到樂山縣城時,解放軍的隨軍記者要給他照相,他極為反感,決心搗亂。當記者對好鏡頭,準備按動快門時,他突然轉身扭過頭去,不讓對方照。如此反覆四五次,氣得記者沒辦法。宋希濂當時想:反正你們把我抓來也難以活命,還照什麼相?如果報上一登,人家看到我們這些人的狼狽樣子,昔日的聲威豈不蕩然無存?要死也要死個骨氣,決不能丟這個臉!
廖耀湘,這個指揮著國民黨軍隊五大主力中兩支的第九兵團司令官,兵敗後化裝成商人,想逃出去。眼看跑不出去時,也想到了自殺。可自殺連手槍也沒有了,準備天黑後在一棵樹下吊死。幸虧第二十二師副師長周璞苦苦相勸,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洛陽城裡,邱行湘舉起過手槍……
襄陽城中,康澤也曾將手槍對準了腦袋……
但他們一個也沒有死成。不是因為自己猶豫,就是被忠實的部下們阻攔。
把這樣一批“死硬派”改造好,可能嗎?
共產黨面臨著一個新的難題。
毛澤東、周恩來似胸有成竹。
按周恩來的具體部署,管理人員向集中到功德林戰犯管理所的200多名國民黨高階將領宣佈,可以與家屬自由通訊,可以接待來訪親友。管理所組織他們成立學習委員會,學習黨的政策,開展討論,一步步地清理思想;組織他們到東北各大工業城市以及天津、武漢等地參觀,讓他們親眼感受一下社會主義建議的偉大成就。一些身體好的還被安排到北京遠郊五雲山參加勞動。
功德林陽光(4)
與此同時,周恩來還委託原國民黨將領及愛國*人士張治中、程潛、邵力子、章士釗、傅作義、蔣光鼐、張難先、鄭洞國、侯鏡如等先後到功德林看望,施加影響,加快他們改造的步子。
張治中、邵力子這兩位周恩來黃埔時的同事,更是惦念他們昔日的學生。幾位黃埔一期生杜聿明、宋希濂、範漢傑、劉嘉樹、韓浚、周振強等人,知道兩位老師要來,早早地就盼開了。雖然他們身為囚犯,思想也時時飛出高牆,他們也惦念昔日師長。當週恩來作為中國代表團團長,準備出席萬隆會議時,他們聽說因臺灣特務機關事前的陰謀破壞,飛往萬隆的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爆炸,機上人員全部遇難,功德林裡的黃埔生以為他們敬愛的周老師也在機上,全都哭了,就連陳長捷、梁培璜這兩位非黃埔生,也流下了眼淚。後來,真相大白。周恩來沒有乘坐這架專機,臺灣特務的陰謀沒有得逞,這些年近半百(有的已過半百)的人又像孩子一樣破涕為笑;尤其是宋希濂,天真得不好意思起來。
來到功德林的張治中見了這些學生和部屬,一時頗為動情:“諸位都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的同學,和我風雨同舟,相處多年。公誼私情,都很深厚,我是很懷念諸位的。”
他這一說,幾位久居囹圄的學生也流下淚。
張治中今天是要轉達*對國民黨戰犯的寬大改造政策:“毛主席和周總理都交代處理你們諸位的政策,對你們一律寬大,進行教育改造,而且是認真耐心的教育改造。給你們明辨是非,認識真理,重新做人的機會,能夠繼續為國家民族做出貢獻。你們所犯的過錯和罪惡,絕大部分是受舊社會歷史條件的影響造成的,對歷史影響造成的罪惡只要認識到了,而且徹底悔改,便既往不咎,一律寬大處理。”
張治中環視一下週圍:大家的目光都看著他,聽得很認真,他繼續說道:“聽說諸位在學習上,很多都能實事求是,認真檢查批判過去的罪惡,向黨和人民認罪,決心和過去劃清界限,這種態度是很可貴的。可以斷言,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華民族,包括你們在內,有著光明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