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身體好些,辦完公,到新六所1號樓休息時,葉子龍和江青輕手輕腳地進來,把毛岸英犧牲的事,用最簡單的語言說了出來。
所謂新六所,就是中央在萬壽路建造的6棟小樓。中央五大書記毛、劉、周、朱、任每家住一棟,工作人員住一棟。毛澤東有時住中南海,有時住新六所,直到1959年以後,毛澤東才不再去新六所住了。
毛澤東正坐在沙發上,聽到訊息,慢慢仰起臉,也不說話,眼睛直盯著江青和葉子龍,好像看著兩個陌生人。他倆則好像自己犯了錯誤,不敢說第二遍,也找不到什麼勸慰的話,不約而同地垂下了頭。
毛澤東斂起目光,漫無目的地四處看了一下,又看著桌上那盒煙。
他伸手拿煙,兩次都沒從煙盒裡抽出煙。站在一旁的李銀橋急忙幫他抽出一支,再幫他點上。屋裡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響動,誰也不說一句話。只有主席抽菸的噝噝聲,和瀰漫在屋裡的煙的辣味。毛澤東的手有些輕微的抖動,長長的菸灰落在地上。又沉默了很久,毛澤東吸完第二根菸,把菸頭擰滅在菸缸裡,用略帶沙啞的聲音,發出一聲嘆息:“誰叫他是毛澤東的兒子呢……”
毛澤東溼潤的眼窩含著淚,沒有落下。他仍然不停地吸菸,邊吸邊問起毛岸英犧牲的經過,最後只交代了一句:“這個事先不要告訴思齊(毛岸英愛人)了,晚點,儘量晚點……”
1951年2月,中朝聯軍第一線兵團連續作戰,大量減員,而第二番輪換兵團還遠在鴨綠江邊。前線部隊衣鞋糧彈均未補充,很多戰士赤腳作戰,這使得彭德懷深為焦慮。他感到戰場情況用電報說不清楚,16日急電毛澤東要求回京向中央面報,毛澤東回電同意。20日晚,彭德懷帶著兩名參謀、兩名警衛員,乘兩輛吉普車,冒著敵機的轟炸,21日晨到達安東,聶榮臻派來的專機已在機場等候。11時,飛機降落在瀋陽機場加油。東北軍區司令部的同志見彭總很疲勞,請他在機場休息室休息一會兒,他擺擺手:“我不累,你們別管我!”他不進休息室,既不吃飯,也不喝水,就一直站在飛機旁,等著飛機加完油,即刻向北京飛去。
抗美援朝成了頭等大事(16)
21日午後,彭德懷在西郊機場下了飛機就乘車趕赴中南海。不巧毛澤東那天住在西郊玉泉山。彭德懷又命車折返西郊。當他急急進入靜明園時,毛澤東正按他的習慣睡午覺。秘書和警衛人員勸彭總等一等,彭德懷面色嚴肅,大聲說:“我有急事要向毛主席彙報!”他不顧警衛的攔阻,推門而進,將毛澤東喚醒。
毛澤東因為長期失眠,睡著後特別不情願別人打攪。他知道是彭德懷進來,立即起床,一面穿衣,一面打趣道:“只有你老彭才會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闖進來提意見。吃飯了沒有?”
彭德懷坐在沙發上:“哪裡有飯吃!不吃了,我給你彙報。”
“你必須先吃飯,你不吃飯我就不聽彙報。”(《彭德懷傳》)
彭德懷只好到食堂草草扒了幾口飯,又趕回來向毛澤東彙報朝鮮戰場的局勢和困難。最後又說到毛岸英的死,彭德懷十分不安:“主席,你讓岸英隨我到朝鮮前線後,他工作很積極。可我對你和恩來幾次督促志司注意防空的指示不重視,致岸英和高參謀不幸犧牲,我應承擔責任,我和志司的同志們至今還很悲痛。”
毛澤東穿著睡衣,在臥室來回走著,臉色很不好看。沉默良久,毛澤東輕輕唸叨起《枯樹賦》中的詞句:“昔年移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悽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他坐回座位,反過來寬慰彭德懷:“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嘛!中國人民志願軍已經獻出了那麼多指戰員的生命,他們的犧牲是光榮的。岸英是一個普通的戰士,不要因為是我的兒子,就當成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