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那雙幾乎要凍掉的腳。也正是在兵站,他認識了後來結為夫妻的那個女人。從朝鮮歸國後,那個撤退時慌了手腳的失職者,受到了處分;石凱明則被記了一功,從此才算是一個正式入伍的公務員。後來隨著機關部門的增多和擴大,又當了專管報紙、信件的收發員。除了:“特殊時期”裡被審查的那一年零七個月,他一直“收發”到了上個月臨退休的那一天!他心細如髮。機關裡的科、局、部、委、辦、組、室等機構年年有變動,進進出出的檔案和信件、訂閱的報紙和雜誌,也一年勝似一年,他總是把重要的一件件作好登記,一般的也都及時分放到各自的小匣子裡,幾十年沒出過差錯。他也勤快。怕郵遞員上班後才把報紙、信件送到機關耽誤時間,他每天不吃早飯,就騎車子去把大包小裹和所有的報紙、信件先取回來。早飯後一上班,他就分發和送到人們手裡了;然後再把要郵走的一大堆裝進他的大郵袋,親自送到郵局。年年月月,風雨無阻。他又厚道。這位援朝老兵在市政府老老實實服務了小四十年,只知忠於職守,不知吃香佔便宜。直到這次臨辦退休手續了,有些關心他的人才埋怨他,為什麼前幾年不早早“轉幹”?如今大院裡有多少他曾經抱過的娃娃都當上了管人、管事、管錢、管物的幹部,也有多少“以工代幹”當上這個“長”那個“主任”。而他,卻還只是個在冊退伍兵,以至使新近成立起的,專門負責管理和照顧離、退休老幹部的“老幹部局”,竟無法把他納入應該得到照管的行列之中!不過他倒也知足。自從老伴在他蹲班房那年得個暴病去了世,他就一心一意拉扯和指望著獨生女兒珍珠了。女兒是石氏家族破天荒出現的一個大專畢業生,眼下正在家等待分配。他想,等珍珠一工作,幾年後再結了婚,自己的晚景不也說得過去嗎?還有什麼可抱怨的?不過奔忙了一輩子,如今叫他冷丁閒下來,也實在閒不住。女兒等待分配的這些日子,比往常更多地照管起家務來,凡事不用他再操心、動手。他在幾經琢磨之後,買來現在這套崩苞米花的“機器”,每天街頭巷尾,背風朝陽的地點升起爐火,崩上幾鍋。添補幾個零用錢還在其次,能哄孩子們玩玩,活動活動筋骨,身心也都變得舒坦,痛快。“嗵--!”又是一鍋。煙氣消散著,散金碎玉般的苞米花呈現在孩子們跟前。“呵--老石!鬧了半天是你呀?”石凱明抬起被燻烤得熱烘烘的眼睛,精神頓時一振,連忙站起身來拍拍衣裳,笑著問:“龍市長!看搬到這個新樓來住了?”“咳!離開那個老窩兒半個月了。。。。。。你怎麼幹上這個?”石凱明笑著看看龍光榮臉上的氣色和他領著的小女孩,輕輕晃晃頭說:“閒著沒營生,又沒個孫子孫女的領著玩,就用這個招引一幫吧!--這是娥兒的孩子吧?真象她媽小時候那模樣兒。叫什麼?”“我叫娟子!”娟子奶聲奶氣地回答著,忽閃著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望著這個跟她姥爺年歲相仿的老頭兒,羨慕地拉了下姥爺的手說,“你要會崩就好了!”兩個老頭兒吃驚似地對視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龍光榮低下頭告訴娟子:“快叫石爺爺!”“石爺爺,我也要崩苞米花!”“哎--!好啦,我給娟子崩一大鍋,哈哈哈!”“可姥爺家光有破大米,沒有苞米。。。。。。”石凱明聽罷,笑著回身拿起自己那個小提兜抖了抖說:“我這兒有用不著現去買!”他把娟子鬨笑了,才又請龍光榮先領孩子回家等著。他拇指龍光榮的咽喉說:“你愛犯咳嗽病,外頭風大。”龍光榮笑了笑,還是決定把娟子留下來,自己親自上趟糧店。這倒不僅僅是為了怕石老頭白送了那碗苞米,而是有意暫避一時,讓心裡平靜平靜。真的,今天無意中在這街頭看見自己這個老部下,心裡猛地湧上來一股說不清的滋味,使他無法在那裡久停。龍光榮忙忙迭迭地走了。拐了個街角,好容易才找到附近的這家糧店。卻又只供應新年的大米的精粉,沒有苞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