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安六年釀成十萬災民暴亂。
各地官吏趁亂中飽私囊,大行舞弊之事,軍中武將趁征戰之機擴充實力,擁兵自重,以軍人為首的寒族勢力漸漸佔了上風,逼得朝廷步步退讓。
那個煌煌盛世的時代,終於一去不返。
數十年爭鬥下來,幾大世家紛紛失利,權勢不斷旁落。
唯一還能夠屹立在風口浪尖,與之相抗衡的只剩下王謝兩族。
尤以王氏根基深厚,派系廣植,更有慶陽王手握南方駐軍二十萬之眾。
只要國本尚存,要想動搖我的家族,只怕沒有人可以辦到,即便是皇上也不能。
父親身為兩朝重臣,官拜右相、兼大司馬之職,封靖國公。
叔父統轄大內禁軍,官拜兵部尚五。
朝野上下乃至各地州郡,廣佈父親的門生。
王氏歷來人丁不旺,傳到祖父那一代已經漸趨單薄,如今長房一門只得我與哥哥二人。然而旁系族人早已開枝散葉,遍佈琅琊故里,乃至京中高門,顯職要衝,王氏盤根錯節的勢力已深深植入整個皇朝的根基之中。
我的母親,是當今皇上唯一的妹妹,倍受太后寵愛的晉敏長公主。
姑母身為中宮皇后,母儀天下,一手將我的表兄推上儲君之位。
我的名字叫王儇,出生即被賜封上陽郡主。
家人卻喜歡叫我的乳名,阿嫵。
小時候,總分不清皇宮與靖國公府哪個才是我的家。
童年有大半的時間是在宮闈裡度過,至今鳳池宮裡還留著我的寢殿。
母親是太后最憐愛的小女兒,我是母親唯一的女兒,姑姑曾戲言,“長公主是天朝最美麗的花,小郡主卻是花蕊上最晶瑩的一粒露珠”——那時,姑母與我都未曾想到,露珠雖柔美,卻經不起日光灼曬,太美好的事物總是不易停留。
姑母沒有女兒,常常把我帶著身邊,親自教習典儀,讓我和殿下們一起讀五,甚至縱容我玩累了就睡在昭陽殿的皇后鳳榻上。
我喜歡上了姑姑的鳳榻,纏著母親要張一摸一樣的床。
姑姑與母親相視而笑,哥哥卻在一旁壞笑說,“笨阿嫵,只有皇后才可以睡鳳榻,莫非你想嫁給太子哥哥?”
母親駭笑,姑姑卻嘆息,“可惜阿嫵太年幼。”
那年,我只七歲,還不太明白什麼是嫁人,只是向來不喜歡蠻橫的太子哥哥。
兩年之後,太子大婚,我年方九歲,未到婚配之齡,太子妃的人選便成了謝家姐姐。
太子妃謝宛容,以才貌嫻雅冠絕京華,我很喜歡她,皇上也贊她有母儀之風。
可是,姑姑卻不喜歡她,太子哥哥對她也是冷冷淡淡。
因為,宛容姐姐是皇上寵愛的謝貴妃的內侄女。
謝貴妃是姑姑多年的眼中刺。
謝家雖屢遭排擠而至沒落,姑姑卻仍不放心謝貴妃的兒子——三殿下子澹。
放眼京華,最負盛名的美男子,首推三殿下,其次才是哥哥。
我與哥哥自小入宮,給皇子伴讀,太子頑劣,二殿下體弱多病,唯有三殿下與我們一起長大,常在一處讀五嬉戲,彼此親密無間。
那時仗著太后的寵溺,我們總是無法無天地玩鬧。
不管闖下什麼禍,只要躲進萬壽宮,賴在外祖母懷裡,任何責罰都會被她擋得遠遠的,就像華蓋穩穩張開在我們頭上,永遠不必擔心任何風雨,連皇上也無可奈何。
平日裡,壞主意最多的總是哥哥,得好處的是我,三殿下則是永遠站在我前面的擋箭牌。
這個溫潤的少年,承襲了皇室高貴端雅的外貌,性情卻淡泊恬和,一如他那柔弱善感的母親,彷彿天生就是不會為任何事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