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氣中添了嗖嗖冷氣,穹幕低垂,壓在四合院上空,讓人心中不由得陰鬱。書衡穿著煙柳色銀錯金蝶戲牡丹長襖,罩了明紫色雙繡臥兔外裳,頭上斜斜戴了一支堆紗米珠花,伏案抄書順帶習字。沒有多餘飾品。
其實未穿越之前,書衡瞧著古裝劇裡那些精巧華麗的首飾也喜歡的不得了,今日真遇上了,卻覺得那些女子也真不容易,這金的玉的銀的石的可都有實騰騰的重量在。她如今年幼,自然無人計較,可袁夫人出門一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卸釵換裝,直說墜的脖子酸。上次進宮朝賀,貴妃姑母那按品大妝的一整套頭面足有五六斤重,看著都累,罷了宴就命宮女捏肩膀揉頸子。書衡上次試著戴絞絲嵌珠雙魚對口金鐲子寫字,結果發現原本就腕力弱筆力不夠,如此以來不僅很快手痠了,而且字還更加看不如眼了。索性,從此以後,凡不見外客,那釵環首飾一切從簡。
她略抄了幾段《尚書》,寫足一百個大字,便由著蜜桔過來拾掇桌案。她轉了轉脖子,走到旁側的靈芝紋紫檀條案前,那上面放著荷葉形細雕五彩花卉骨瓷壇,壇裡養著兩尾錦鯉,還是忠義伯府老太太聽說書衡愛看書寫字特意尋來的極品雪裡金,據說看著明眸轉睛再好不過。這邊蜜糖接了廚房送來的食盒,蜜桃蜜棗便來伺候她洗手。
“藕粉桂糖糕,松瓤奶油卷酥,紫薯山藥梅花餅,果仁椒鹽面果。兩甜兩鹹,都是小姐平素愛的。”蜜糖放碟安著,細細叮囑:“夫人說最近天短了,小姐莫睡中覺,吃了東西,多玩一會兒吧。”
誰料書衡神色淡淡,掃了一眼,拿起一塊嚐了,便把剩餘的都賞給了她們。蜜桃和蜜棗勸了一回沒有用;對視一眼,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廊下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袁夫人帶笑的聲音先到:“衡兒最近這是怎麼了?被刺激了要瘦身?娘告訴你,別聽那些酸貨胡沁,你呀,一點都不胖。”
袁夫人一進來就先摸書衡的臉蛋,摸了又抱起來一回:“啊呀,真的瘦了,瞧瞧,最近不好生吃東西,小臉都不圓了。”
書衡微囧:“娘,沒有啦,女兒沒事。”
“沒事?沒事怎麼不吃東西?”袁夫人又翻她眼瞼又讓她伸舌頭:“是長了蛔蟲?還是積了食?”書衡被擺弄了一番終於對著手指道:“娘,女兒真沒事,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又掃了番室內,眼睛落在了書案上,忽而掩唇:“難道是《尚書》太難學了記不住?這個也不必當回事。五經裡面就屬它難,詰屈聱牙嘛。”
書衡終於忍不住笑了:“孃親也太過慮了。其實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是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會想起那日我們從天寶閣回來的路上遇到的饑民。想到那些衣衫襤褸的老人,凍餓交加的孩子,我心裡就覺得難受。”
秦中的旱災有愈演愈烈之勢,冬旱連春寒,連著數月滴雨未降,麥苗旱死於野;人畜飲水苦難;原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百姓衣食無著紛紛開始逃荒。那日書衡陪袁夫人去天寶閣看鐲子,回來的時侯,就遇到了一隊賣兒賣女,磕頭乞討的饑民。大抵他們一開始也曾哭天搶地,後來發現天地無用,便把氣力留下來活著,面黃肌瘦,科頭跣足,身無四兩肉,只剩一雙眼。唯那眼中倏爾透漏出光亮,顯出生命的不甘和忍性。
專業所需,書衡前世查閱過建國後□□的一些資料,也聽某些親身經歷;死裡逃生的老人講述過那哀鴻遍野的慘象甚至人吃人的悲劇,也每每為此心痛難禁。前世身份所限,她做過義賣,支過教,去過福利院,那今生不論出身還是財力都得天獨厚,是不是可以做的更多一些呢?
袁夫人心道這閨女倒真是好心腸,也是小人膽弱,只見到那些就覺得悲慘難以承受了。當下便抱她到腿上坐著安撫道:“妞妞不用擔心,你忘了?我這兩天不是還時不時的發錢發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