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那的風氣更為墮落、貧富更加兩極分化,秀才比流浪狗都多,同樣沒有他的位置。
也想過謀個一官半職,但許多年沒讀書,不論經濟狀況還是學識儲備都不足以讓他再考舉人。
何況也沒個財產,就算想搭關係,別人也不在乎個窮酸秀才。
丟人的不是秀才,丟人的是窮酸。
好不容易認識個也姓張的小宦官,能說上話,宦官厲害啊,張元亨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運道都繫於這小張一身了。
他使盡渾身解數把小張灌醉,按著頭認了個叔叔,頭天夜裡認了親,第二天天啟皇帝駕崩了,緊跟著信王登基、魏忠賢倒臺。
小張叔叔不但沒能把張元亨的人生際遇拉起來,倆人一塊趴下了,被張元亨帶著東躲西藏,半個燒餅掰四瓣,今天吃一頓、明天還能吃一頓。
直到確定朝廷對宦官的追究沒有小張。
崇禎二年的二月初四,他永遠記得那天。
不是因為那天在陝北的魚河堡,有個邊軍餓昏了頭飲無定河的冰水充飢;更不是因為那天是大明太子朱慈烺的生辰,普天同慶。
而是因為一生受盡白眼的張元亨徹夜未眠,起了個大早,思索自家前程。
他是這麼想的:天下秀才很多,多到秀才都找不到個合適工作了;天下宦官也很多,多到成百上千的人在宮門求職。
但天下有秀才功名的宦官不多,只要自己斬落是非根,不論進宮還是進王府,憑藉一身學識,一定能謀個富貴前程。
再不濟,總比土木堡戰神王振強些吧?
一咬牙,用一柄五寸劁刀,把自己騸了。
大丈夫立於世,臉都沒有了,留屌何用?
可那天不是個好日子。
他胯下的血還沒幹,傍晚官吏就在城門口貼上了崇禎皇帝的聖諭:自諭至之日起,敢有私自淨身者,本身及下手之人處斬,全家發煙瘴地方充軍,佈告中外,確行遵守,體朕如傷之心,共躋仁壽之域,故諭。
在惶惶不可終日裡,他終於被人告發,原議發往遼東充軍,幸得小張叔叔幫忙,把他塞到了同樣為不毛之地的松潘衛小河營充軍。
儘管松潘衛也是邊防,但到底不像遼東打得那麼厲害,張元亨在崇禎二年秋天剛到松潘,就聽說後金的黃臺吉入寇,切斷了遼東與薊鎮的交通。
怎麼說呢,在松潘衛當兵不算太壞,可若為了當兵……張元亨有點不太明白,自己挨那一刀兒,為了啥呢,就為個上膘快?
崇禎二年的十二月初四,成都與松潘衛發生大地震,一天連震十二次,河漲水赤,山崩城倒,小河守禦千戶所因山崩引發城牆塌陷一百二十丈。
整個崇禎三年,張元亨都在松潘衛修城牆。
一直修到今年夏天,一封來自北京的書信令他欣喜若狂,小張叔叔又在內廷被啟用了,寫信過來看他這個本家侄子死了沒有,為他討到兩個能改命的大差事,沒死就趕緊來京城。
時間緊,任務重,他跑去京城穿上了夢寐以求的飛魚服,麾下有了兩個檔頭與二十個番子聽命,在兩個大差事之間選擇。
其一,是去鎮守遼東地方太監手下監軍。
其二,是去鎮守陝西地方太監手下監視茶馬司。
雖說張元亨在松潘衛修了一年城牆,這段時間天下發生的大小事他都不知道,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倆事全不是好活兒。
遼東就不用說了,陝西鬧民變鬧得厲害也不是新聞。
何況具體到業務上,能媲美在遼東監軍的危險程度,也不可能是好活兒。
但如果不選,張元亨就只能回松潘當兵了。
在這二者之間,他選擇了去西寧。
只知道在京師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