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伎女們歌唱聲被打斷,碼頭上一時間竟成了胡兒歡歌笑語的樂園,當即便有一些民眾不爽,指著那率先起鬨的老胡人便怒斥道:“賊胡跛奴還不收聲!淮南哪是你等發癲處……”
那老胡人聽到這話後,臉上歡快神情頓時蕩然無存,邁步便向喝罵他的那人行去,而隨著其人走來,食肆周圍頓時又有幾十名壯卒隨其而行,前後將這老胡人簇擁在當中。
眼見到這一幕,那人臉色頓時一變,手扣住裝滿時貨的筐籠擋在身前,嘴裡還顫聲道:“州內都知侯王入治壽陽,除市估、罷田租,興商悅民,你們這些賊奴敢在市上行兇,不怕官府拘拿懲罰?”
老胡人聽到這話後,腳步稍微慢了幾分,臉上的怒色也略有收斂。那名鄉人的同伴們見其知懼,便也都紛紛湊上前來,呼喊著河南王侯景近來頒行的德政,想要嚇退這些遊蕩市井的惡徒。
“哈哈,竟連鄉里的鄙夫也知道侯王大義!”
聽到這些呵斥聲,老胡人不怒反笑起來,但在稍作沉吟後,還是沉下臉來喝令道:“給我將那開口辱罵的賊徒擒來!”
隨其一聲令下,後方數名壯卒徑直向前行去。那鄉人身邊雖然聚集幾名同伴,但又怎麼是這些悍卒對手,很快那鄉人便被扭送入前。
這老胡人自然就是入據壽陽的侯景,他垂眼看著這名哀聲乞求的鄉人,口中嘆息道:“雖知侯王大義,可惜犯了口孽。我可饒你不死,但若不懲,總是心氣不平。”
口中說著,侯景抬起手來捏緊這人牙關用力掰開,旋即拔刀探入其口腔中將其舌頭旋切挑出。周遭人眼見這人滿口鮮血、再聽其嗚咽不清的慘烈嚎叫聲,俱是不寒而慄,紛紛避開。
侯景又將這鄉人筐籠裡貨品甩出,著員裝入滿滿的鐵錢,而後讓人將其幾名同伴引來,著令道:“你等將這鄉徒並其賞錢送回他家,若是人在道中死了,又或你們貪取一錢,我必殺你等!”
幾人雖仍不知侯景身份,但也都被其乖戾與殘忍的手段嚇破了膽,聞言後連連點頭應是,繼而便抬起那裝錢的筐籠和昏厥的同鄉忙不迭離開此間。
發生這一件事,侯景也沒了心情繼續在這碼頭附近遊蕩,於是便在部眾們簇擁下大搖大擺往城中而去。
而此間碼頭在經歷過一小段時間的混亂後,很快又變得人來人往,雖然也有人在談論剛才那血腥一幕,但一些新到碼頭的行人已經感受不到當時的那種鮮活恐懼。至於殘留在地面上的血水,很快便也被過往腳步和煙塵所埋沒。
南朝重商貿,不只達官貴人、豪強富戶恃此牟利,就連平民小戶也多參與其中。並不是因為他們的耕織所得已經豐富到需要就市售賣,而是因為各種戶徵雜調相當一部分都需要用錢交付,他們只能就市賣掉農產品,換了錢之後再上繳賦稅。
所以歷來從商貿上所獲取的利益和稅收也是南朝財政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的市估便是對入市交易的商品按照其價值徵收一定的稅錢。
由於這種市稅是按照交易商品的價值所定,商品價值越高所需要繳的稅錢就越多,故而哪怕是豪商大賈也覺得這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對於平民百姓而言,那就是更加無情冷酷的盤剝。
雖然朝廷為了鞏固統治,免徵官員士人的賦稅,但這僅僅只是讓官商勾結的勢力大漲,對於正常的商業行為則全無促進推動的作用。
由於淮南遠離建康畿內,許多地方上頗具勢力的豪強也得不到朝廷的重視和授官,同樣也要承受沉重的賦稅盤剝,遭受著政治和經濟等多重歧視與不公的待遇。
侯景宣佈廢除壽陽市估田租的政令可謂是石破天驚,田租因受時令限制、短期還未見益,但是市估的停止卻是當時就能見效。
故而當侯景這一政令下達之後,隨著時間逐漸傳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