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時候的那種觸動。這可能和我剛從圓明園回來有關。我比較情緒化、環境化,很多時候,環境決定著我的喜怒哀樂。你的痛苦和絕望就像圓明園遺址裡的西洋樓和大水法,它們應該記錄的僅僅是你的過去。而我現在更關注的是復活以後並且活得激|情燦爛的你。
第一次看見你寫字是在什麼時候?那次,你手上戴著一副特製的鋼圈,在手掌部位的鋼圈上固定著一支筆。你就用還能夠動作的胳膊甩動鋼圈上那支筆去敲擊電腦鍵盤,一個一個地緩慢敲擊著。我估計那速度是手指靈活的人的十分之一吧!也許還要慢一些。你無法想像你那癱軟的身體半躺在搖起的病床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敲擊鍵盤的情景給予我怎樣的震動!我以極大的毅力忍著眼睛裡的淚水,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於是,我拿了一袋軟包裝的酸奶送到你嘴邊餵你。我當時有點擔心你會拒絕,可是,你很給我面子,沒有拒絕,很自然地將吸管叼在嘴裡把酸奶吸完了,我輕鬆地舒了口氣。然後,你有意無意地將你的主頁開啟請我看,於是,我就感覺自己不那麼尷尬了,你的細心和善解人意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次去看你,你的護理員也說,真不知道大哥的老婆怎麼捨得跟他離婚!他那麼心細,特會體貼人。
然而,你這樣一個善解人意會體貼人的男人,如今不僅離婚了,而且連見自己女兒一面都很難,因為,你前妻不讓女兒看你,女兒每次來都揹著媽媽。按理說,你當時離婚是為她好,我一直把你的離婚理解成“正是為了愛,所以拋棄愛”。你現在又說那是絕望的表演。無論是愛還是絕望的表演,其結果都是解放了對方,可是,對方卻沒有領情,至少目前看如此。你卻至今認為自己當時的表演“絕對有可圈可點的地方”。你知道,對你那可圈可點的地方,我很懷疑,儘管我不是當事人,沒有發言權。但是,即使是旁觀者也能夠看見今天的現實——她仍然單身,沒有結婚。
女人的堅強來自男人
你說你前妻是一個很依賴的女人,你的傷殘本身對她來說就意味著家庭的垮掉,可是從你的敘述裡,我感覺,你似乎並沒有給她鍛鍊成為不依賴的堅強女人的機會。
我有個鄰居,也和你們的情況差不多。結婚兩年男人出事故了。他是裝卸工,一塊很重的鋼板從吊車上掉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脊柱上,他成了截癱病人。醫生說他將終生殘廢。當時,他們也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女人也是那種非常依賴的主兒,他們都來自農村,農村女人的觀念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想,有這樣觀念的女人能不依賴?
當男人成了癱瘓病人以後,最初,女人六神無主,她感覺自己的飯碗一下子就沒有了,而且還有剛出生不久的雙胞胎,所以,她當時也是很絕望的。而那個男人在突然癱瘓的情況下,也變得沉默寡言,絕望地只想著等死。後來,他看到自己那對雙胞胎求救似的看著他們倆人咿咿呀呀,像在對他說什麼,他流淚了,心想,孩子招誰惹誰啦?如果他們夫妻都垮掉,孩子怎麼辦?他們還這麼小!男人的責任感使他突然改變了等死的想法,決定繼續支撐起這個殘破的家。
其實,事情往往這樣,當你改變不了現實的時候,只要你改變自己的想法就會重新看到希望。於是,他開始強制性鍛鍊,試圖讓自己恢復健康。他咬牙讓自己癱軟的身體坐起來。可是,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他額頭冒汗,頭暈目眩,重重地摔在了床上。於是,他重新再來,就這麼反覆地折騰反覆地失敗。女人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希望,突然就有了信心。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也變得堅強起來。為了治療丈夫的病,她像男人似的哼哧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