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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窯洞、樹林、船上、蘆蕩、涵洞、橋下、密密的莊稼地……若夜幕降臨,又是月黑風高,那幾乎處處都可藏匿,因此,做男女的事,總要比城裡方便得多。後來,丁三看過《沙家浜》,學刁參謀長的腔調,陰陰的,老說一句可笑的話:“這麼大個沙家浜,藏起個把人來還不容易?當年,那阿慶嫂把胡司令往水缸裡這麼一藏,不就藏起來了嗎?”既然藏匿容易,這種事也就自然多些。加之,鄉下人少有其他話題,常以粗野的、赤裸裸的葷話不分男女、不分場合地取樂,自然會勾起什麼蠢蠢的念頭。再加之鄉村的空泛、單調、閒暇和百般的無聊,再加之農事就註定了男女間容易發生磨擦,容易使一男一女離開眾人,或共駕舟子入幽深的蘆葦蕩中打葦,或在幽靜的瓜棚豆架下作業,那情調,那氛圍,是極易燃起男女之情的。此地鄉風民情的純樸,也使男女間易於苟合。

因此,丁三有的是機會。

然而,這地方上的人,表面卻又很嚴肅,古板,一本正經,要竭力維持正統,把男女間的野情,看成是人世間最大的醜事。若是幹部被捉,輕則警告,重則革職。這地方上對幹部胡搞,一律使用一個專用名詞,叫“搞腐化”。這大概是從“作風腐化”一詞演變而來的。但在這地方上,它現在僅僅有一個含義:男女關係。幹部“搞腐化”,在這裡被看成是比貪汙盜竊、行賄受賄之類的罪行更重的罪行。若普通男女被捉,男子命運略微好一些,但日後不得入黨、參軍、做官,女子則很難出嫁,其父母兄弟皆覺無顏。

因此,丁三幾乎成了要緊人物了。

經驗漸博,智慧日豐,丁三之術一日精於一日。如今,他要麼不捉,一捉保證是在那最佳點上。想當年在部隊上實彈演習,丁三十發子彈才勉強打中三環,可如今幹這事卻是百發百中,彈無虛發。“在這件事情上,我就是阿烏!”阿烏是誰?阿烏是這地方上的捉鱉大王。阿烏揹著魚簍,往河邊上一站,用眼睛盯著水面,能從兩個很難覺察出來的小水泡泡就能斷定鱉的位置,扎一個猛子,絕不空手。他甚至能從水泡泡判斷出鱉的雌雄和重量。丁三自比阿烏,以說明自己的水平,自然是再恰當不過。當男的為了前程向他“嘭嘭”磕頭,女的為了名譽而淚流滿面向他抱腿求饒時,當看到人們圍住他的獵物而靜默觀賞或予以耍笑點弄時,他覺察到了他的力量,他的權威,他的智慧,他超出常人的心理優越。

“村裡,除了喘子不是偷腥的貓,有一個算一個,都他媽是偷雞摸狗的貨!”丁三話裡的意思很清楚:你們他媽的一個個給我放老實點兒!

喘子是丁三的近鄰,丁三家西窗臺上點枝蠟燭,喘子隔著自家東窗臺就能看見。因他患氣管炎,常年氣喘咻咻,稍一用力,則愈發地氣喘起來,如火車頭一般,故丁三將他排除在外。

當然,丁三的話也有點言過其實。這地方上,男女之事雖時有發生,但絕不像丁三所估計的那麼嚴重,男女之大防,一般村民都還是願意恪守清規戒律,輕易是不敢逾越的,倒常常顯得有點拘謹。不過,這裡的人都很重視丁三,卻也是事實。他們對他客氣,奉承他,恭維他,是因為他們在心底深處對他總有三分畏懼,一絲膽寒。做這種勾當的人,不能得罪他,這容易理解。可那些規矩人正經人又何必發怵呢?道理也很簡單:丁三被公認為是這方面的權威,只要他指出誰有這方面的事,那麼眾人就會堅信不疑。然而,丁三為人並不都很正直,他也會因為某人對他的偶然不恭或怠慢,或因某種需要,也會利用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說一些不太負責任的話——其實,一言不發,只要他將帽子往臉上一拉,這個人便說不出道不出地被抹了一臉黑。把帽子往臉上一拉,這是丁三專有的職業性動作。外村人相親來了,被相親的小夥子或姑娘若是他不悅的,他只要在外村人打聽此人的品行時,往嘴角掛一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