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斡鄰勒此時完全拋棄了自己一貫保持的冷靜態度,先是與完顏丞相笑語寒暄,然後立刻以一幅誠惶誠恐的表情跪在地上接受金國的冊封。鐵木真一直沒多說話,只是默默得聽著兩人高談闊論,然後又默默得學著脫斡鄰勒的樣子雙膝跪倒聽讀聖旨。而完顏丞相似乎也早已忘記他才是最初接受金國的動員令的人,反而將脫斡鄰勒看做這次出兵的主導人物。也許在他心中,鐵木真只是個沒教養的野蠻人,根本沒有跟他說話的必要。
聖旨的內容與完顏丞相的態度是一致的。脫斡鄰勒被加封為王爵。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他被草原各個部落尊稱為&ldo;汪罕&rdo;(4)。至於鐵木真,聖旨中僅僅輕輕一筆帶過,給了一個叫做札兀惕忽裡的頭銜,如果翻譯成金國的官名就是招討使(5)。
這個官職對於鐵木真而言根本是一文不值,甚至可以算做一種汙辱。但是他的臉上沒有帶出絲毫的不滿與反對,甚至改變了最初的淡漠表情,裝出一種不次於汪罕的歡喜姿態。至於他的心中究竟有著怎樣的打算,或許可以從他低垂的眼皮下偶爾閃現出的一絲寒光中窺視一二。那些曾經的困難歲月所給予他的不僅僅是慘澹的回憶,更多的卻是一副審時度勢的冷靜頭腦。對於目前的形勢,他有著相當清醒的意識:這個阿勒壇汗對於此時的自己來說,過於龐大也過於強盛,是短期內不可戰勝,甚至是不可得罪的。長城那邊的土地對自己還只能是存在於為了的幻想之中。
傳完聖旨,完顏丞相又對他們說了些勉力的話語:
&ldo;你們擊潰塔塔兒人,斬殺其渠魁,有大功於我大金,陛下因此重賞你們,希望你們今後忠誠不二,繼續為我大金聖主效力。&rdo;
這樣的勉力語言,與其說是慰勞,不如說是恐嚇。言下之意,如果你們今後也生出如塔塔兒人那樣的異心,塔塔兒人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鐵木真看得很清楚,無論是汪罕也好,札兀惕忽裡也好,這些不過是用力哄騙遊牧人的把戲而已。反而是最後這一席話才是最主要的恐嚇與威懾。但是,在此時此刻,除了默默得接受,再沒有其他的辦法。忍耐這個詞的涵義對於鐵木真來說,真的是再熟悉不過,再駕輕就熟不過啦。
說完這些,完顏丞相就命令送客了。當他望著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軍營轅門之外後,忽然搖了搖頭,向身邊的幕僚說道:
&ldo;給我擬奏章,請聖上儘快傳令加強長城的守備。&rdo;
幕僚吃驚得看著丞相,問道:&ldo;塔塔兒人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為何還要增強防守?&rdo;
&ldo;我有一種預感,這個草原上將會出現比塔塔兒人可怕百倍的敵人。現在不預防,遲早要遭殃的!&rdo;
&ldo;您認為那個汪罕會做些什麼?&rdo;
&ldo;不,不是他,他只不過是一個據地稱王的小霸主而已。他能封王,已經滿足了,沒看見他剛才那一幅得意洋洋的樣子嗎?此人的程度也不過如此。&rdo;
&ldo;除了他,還能有誰?&rdo;
&ldo;我所患者,是他身邊的那個人,被我們薄待的鐵木真。此人面相非凡,有人主之姿。喜怒不形於色,有梟雄風度。更兼應變神速。此人初入帳來沉默不語,不事張揚,可謂喜怒不形於色。而當他聽到自己被封為小官的時候,卻立刻滿臉堆笑。這分明是做給我看的,想讓我認為他已滿足。此人心計如此深沉,可怕啊可怕。&rdo;
&ldo;那丞相為何不就帳中斬之,以絕後患?&rdo;
&ldo;斬殺他?憑什麼?彼人方有功於我大金便加誅殺,漠北諸部會怎樣看待於我大金?殺不能殺,只能放掉,無可奈何啊。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本帥的預感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