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若是沒有在江南受義父教導過幾年,多少知道點中原士大夫如何下臺才算下得穩當。也許我真的會象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受不得半點被同伴懷疑的委屈,索性一拍兩散求個乾脆。而最後也不對敵屈膝,而是要……要死得漂亮些。”
徐訥慵懶地象是沒了骨頭一樣靠上樹幹,迷離著雙眼,輕聲囈語道:“我曾想過讓彤的第十三針上帶著‘血午蓮’,尋了日光最燦爛的一日死去。只要一縷淡光照在我的屍身上,屍體就會如煙火一般瞬間成灰,隨風無蹤……”
“師父!”,曼雲大驚失色地痛撥出聲,一雙小手緊緊地拽住了徐訥的衣袖,唯恐他真的就會隨風而去。
徐訥之言並不全為虛,前世裡他的自盡正是用了這樣絕決的狠法子,驚呆世人。
“傻孩子!”,徐訥低下頭,溫柔的眸光定在了正牽著自個兒衣袖的嫩手之上,輕聲道:“只是想過。但再想一想卻是死不得。因為我記得,我曾答應過一個小姑娘,許她為我養老的!”
“師父!”,周曼雲的眼淚不爭氣地滾了下來,哽咽著聲道:“雲兒自是要養你老。只要你好好活著就好,一直活著!”
“一直活著?那我就成老妖怪了!”
“老神仙!”,周曼雲破涕為笑,賭氣地撅起了嘴。
說不得真會成了神仙!
曼雲在徐訥的勸慰聲中拭淨了腮上淚痕,還帶著水光的雙眼盯住眼前俊朗出塵的道士,不免暗生感嘆。
“現在的皮相更適合當了神棍哄人?”,徐訥象是讀懂愛徒心思似的挑眉大笑道,“原本混在反賊堆裡已盡帶了匪相,但是被關在京城當豬養了近半年,手中能配的丹方十之**也盡是調身養顏的,鎮日無思無慮,倒是把自己捯飭得蠻適合當了這玄清觀的活招牌。”
“當豬養?蕭睿故意的?還有你真當了道士也是被逼的?”,曼雲立時瞪圓了眼,涉及到自家師父,也就自然地拋了對公爹應有的敬意。
“純是為師自願!”,徐訥笑著拍了拍曼雲的肩,“象我這樣掛得上號的大反賊,按著目前朝廷的格局,放到地方要被操心著降而復叛,擱在朝堂會被人當著要搶權爭勢。煩得很!所以,就跟景王殿下自請出家!然後,他就賜了這座玄清觀。”
“真心要當道士?師父,烏蠻族供著蟒神,南召國內也盡信著佛陀。你本來當道士就是當假的!”
“佛道神明,萬法歸宗,有什麼不可以?在中原還是當道士的好!配毒弄藥權當了煉丹,養蟲放蠱可借說是用符咒施法。還有,當道士的不用削髮,看起來也更好看些吧?”
徐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浮塵,轉頭對曼雲露齒一笑,眼帶戲謔地自作調侃。
“是!師父再英明不過了!”,曼雲笑捂著嘴站起了身,自充了幫著敲鑼的狗腿小道童。從師到徒,他們純還就是塵世毒人,哪兒有半點出世之心。
另一邊,見師徒二人象是談興已盡的姐弟倆也站起了身,緩緩相對聚攏了過來。
清風盈袖,隨意披散在肩的黑色長髮似若牽影縈夢,一輪月淡淡地將皎潔華光映在了年輕道人身上,直將俊逸不凡的容顏又蒙上一層霧籠雲遮的神秘面紗。
芒鞋輕叩的石板似不沾塵,一步一步通著遠離塵世的玄天勝境……
“仙師在上,還請收了小女為徒!”
周曼雲不可思議地盯住了前方不知怎地就突然對師父盈盈下拜的大姑姐,滿臉驚詫。
天!姐姐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的便宜岳父大人精修的是哪門子道,就上趕著為賣相所惑想要當了玄清觀的首徒!
跟著蕭婉身後搶了幾步急趕上來的蕭泓立在原地,抬望的雙眼恰恰與妻子的目光相撞,同擦起了擔憂的闇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