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去年陳文光復金華府的軍事行動,浙江清軍綠營精銳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其中撫標營更是全軍覆沒,就連僥倖逃回來的撫標營右營遊擊也被清廷冠以「孤軍冒進,以至慘敗」的罪名斬首示眾。若是再加上舟山之戰,清軍在丟了金華府的情況下於浙東又多了一塊需要謹慎佈防的防區,其兵力更可謂捉襟見肘。
於世忠在出發前便決定冒險靠近湖州府求見魏耕,以便設法獲取一些湖杭清軍的軍事情報。而在魏家苦等了月餘後,他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得到了近期浙江北部清軍佈防和調動的一些實情,於是便趕忙帶著兒子潛行向西,試圖從天目山區繞過重兵佈防的杭州府核心地帶,南下金華。
天目山一帶原本有仁武伯姚志卓的抗清武裝,在清軍攻陷此地後,大肆屠殺義軍和百姓,按道理應該是人煙稀少,可是於家父子進入天目山區後,看到的卻完全是另一幅場景。
於世忠的妻族乃是杭州人,這一路行來,山間零零散散的薄田盡皆得到耕種,可若是想要靠近討口水喝卻只能卻碰不到任何人,顯然是躲了起來。即便借宿於破廟、草屋,同住之人也絕少交流,只是互相防備著各做各的事情。路上行人倒是不少,不過大多是拖家帶口行遷徙之事的人家,而其餘的則多是隱隱揣著利刃的漢子,瞅著不似什麼良人。唯獨還能稱得上好事的,便是看不到清軍的蹤跡,顯然是如魏耕得到的訊息那般。
眼見著這等情勢,於世忠只得帶著兒子設法加快速度,以減少停留在此地的時間。奈何夜裡為防不測父子二人要輪番守夜,天明則需要儘快趕路,一天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時間可以休息,父子二人只覺得身子越來越疲乏。而且最重要的還是乾糧已經快要吃完了,莫說撐到金華,便是省吃儉用繞過杭州後接近錢塘江渡河都必然不夠。
身上還有兩個二十兩的銀錠,只是身處亂世,財不可露白。眼見於此,於世忠只得咬牙將一枚早年一個相熟海商贈送的扳指只說是家傳寶貝拿去與路旁的一個儒生換些乾糧和散碎銀子。
正帶著他與那儒生討價還價之時,於世忠的兒子於佑明遠遠的看著一人向遠處走去,頗有些眼熟,回想了片刻卻是陡然一驚,連忙向他父親喊了句「我看到舅舅了」便追了過去。唯恐兒子走丟,於世忠顧不上接過乾糧和散碎銀子,便趕忙去追他的兒子。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追了過去,那漢子見有人追來竟連忙向遠處跑去,似乎是唯恐被人追上。只不過此人的身體素質顯然比不上這些年始終在太湖上抗清的於家父子,沒過一會兒便追了上去,誰知道拽住那人定睛一看,竟然還真的是於佑明母親的長兄。
三人站在路中間呆立了片刻,待反應過來卻是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於世忠的妻子在他們一家前去投效吳易的路上便病故了,此事於世忠曾派人給岳家送過信,此間舅舅見外甥,妹婿見大舅哥,想到的卻那位離世多年的親人,自然是分外的感傷。
只是未待詢問各自為何在此,於世忠猛的想起了一事,他剛剛與那儒生交換,扳指已經給了那人,正待接乾糧和散碎銀子時他的兒子追了出去,他唯恐兒子跑丟了便追了出去,交換的東西卻是沒拿。
雖說東西不多,但是對于于家父子來說卻是用以南下金華的保命錢糧,未待寒暄,三人便連忙循著原路返回,雖然希望渺茫,卻也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儒生良心未泯。一路快步前行,對於剛剛經過一場賽跑的三人來說確實疲乏非常,但若是拿不回來,南下的一路上只會更加艱難,所以不得不如此。
所幸的是,走到了百十米外,遙遙看著那儒生卻還在原地等待,於世忠連忙跑了過去,氣尚未喘勻便是千恩萬謝的解釋了起來。而那儒生面上雖有些不耐煩,卻也未多說什麼,只是留下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視之有度,用之有節,爾等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