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那時還想著下了毒就從行宮裡遁走,事了拂身去,會完美得沒有破綻。高估自己。小看敵手。幾年來的順風順水,終於讓自己驕傲輕敵地困在了宮牆之內。
只是錯到了現在,她所能做的就只能是一直再堅持下去。
抬頭看了看玉藻宮高懸的匾額,妝容明媚豔麗的周曼雲抬腳穩穩地跨過了高檻,在她身後除了常隨的兩個宮女,還跟著一隊甩尾不掉的灰衣宮監。不管如何,他們從玉潤宮開始只是不發一言地跟著,並沒有限制了她來到玉藻宮的自由。這一點也勉強算作可以苦中作樂的幸運了。
天色陰霾,滿院花樹上似乎都浮著層灰。極具侵蝕性地要將所有光亮一點點地吞掉。
在一片灰暗中,突兀闖入眼簾的緋紅水霧和女子天真爛漫的咯咯笑聲,一下子讓周曼雲頓住了步子。
玉藻宮的景緻在夏口行宮數一數二,最下功夫的就是宮室之前矗立的水法,只要在水法邊小池中灌滿足夠催動機關刻度的水量,大水法中心的蓮蓬柱就會噴湧出大量的清泉還灑落地,如甘霖從天而降,其下白玉石雕的蓮葉池千葉顫珠。池邊金銅鑄的鳥獸承露飲漿,往復不歇。
若是機關小池中所注的水調上特異的顏色。更會隨心降下帶了彩的水珠,更加絢麗。此前周曼雲曾見張惜惜開心地倒著繪畫顏料玩過一次,藍霓紫霧,印象深刻。
現在,很顯然,一派天真的張太妃仍在樂此不疲地玩著。
隔著帶著淡淡腥氣的紅色水霧。兩眼直愣的周曼雲能清晰地看見迭香樓前那張至美容顏上無拘無束的快樂暢意。
幾聲捂摳著嗓子眼的嘔聲在曼雲的身後響了起來。緊接著,一個跟著她從玉潤宮來了此地的綠衣宮女被玉藻宮中環立的侍衛塞住了嘴,反剪著雙手拖了下去。
“你回去吧!”,周曼雲回身對上另個圓臉的年長宮女,輕聲勸道。一直繃著蒼白麵孔的宮女如得大赦。蹲身行了個禮,立即回身提裙向後退去。
鬼斧神工的水法景觀瑰麗,張惜惜更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美人,但是再美到極致的景象也敵不過此時從心底裡翻起的懼意與噁心。
催動水法的機關小池邊倒俯著一具沒了頭顱的屍體,正汩汩冒著一腔鮮血向水中淌著,空中帶著淡淡緋紅的水霧正是由此而來。
“雲姬!本來我正想差人喚了你過來陪我玩兒呢,結果你倒自己來了!”,觀景最佳的迭香樓前,笑靨如花的張惜惜親熱地握緊了曼雲的手,聲音透著遮擋不住的快活。
象是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的天真無邪並不代表著不懂殘忍,反觀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個。
周曼雲低頭淡淡一笑,任張惜惜拉著她的手向著飄著血腥氣的水法機關前走去。
張惜惜笑語嫣然,玉指輕點著正縛在機關小池旁的幾個黑衣人,象是選擇待宰的牛羊。
或倒或跪的五個黑衣人,盡皆十幾二十歲的青年男子,打眼看著或多或少都受著傷,不過應當還都活著。想來是因為死人血涸,達不成噴泉效果,才能殘留下了性命,沒被一起下令砍了。
“那些可都是進宮行刺的刺客!”,張惜惜的眉梢輕挑,象衝著曼雲拋著媚眼兒一樣,笑言道:“直折騰到寅中才把人逮齊了。陛下剛剛才在本宮床上睡著,就讓我先審著呢!”
不通刑訊,也不想求知結果,所以張惜惜的審訊簡單,點兵點將地依次揀了人砍頭就是。
狠捏了周曼雲的手背,示意她再多看兩眼待死刺客的張惜惜,美目中含上了濃濃的警告之意。讓這個也算得上刺客的女人,看看同類的下場,多少也能紓了些近一月來苦勸她出宮不得的悶氣。
“看著真讓人害怕!我都不敢再呆在這兒了!”,周曼雲的眸光從被縛刺客帶著血汙的臉上一一逡巡而過,強壓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