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嘴角一抽,心裡冷笑起來。以他對骨雲的瞭解,這個女子心性簡單率直,她斷然不可能有這般以退為進請君入甕的權謀心機,這背後肯定還是有高人指點。
大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沉悶起來。
這回紇公主說的也有些道理,回紇人該認罪的認罪、該彌補的彌補,那麼,大唐是不是該做點什麼呢?在這件事上,孔晟的作風過於強悍,如果說過也就是過了一點。而非要給孔晟戴上一頂妄動刀兵以下犯上威逼回紇可汗的罪名,雖然勉強,卻也不是完全不成立,就看你怎樣理解了。
皇帝沉默了下去。
李豫在一旁心花怒放,他沒想到這回紇公主竟然有這般心機,區區幾句話就讓皇帝陷入了兩難境地,不處置孔晟在面子上過不去,而要處置孔晟,又有些說不過去。
李豫往後一瞥,見自己的心腹東宮輔臣李揆正聚精會神地緊盯著回紇公主骨雲看,不由氣不打一處來,輕輕冷哼了一聲,李揆這才回過神來,頗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向李豫投過問詢的一瞥。
李豫壓低聲音道:“機會來了,就按照我們原定的計劃行事!”
李揆連連應是,立即起身來出班拜倒在地道:“陛下,臣以為,回紇公主所言甚是。過去回紇與大唐之間恩恩怨怨都已經過去,既然回紇已經答應嚴懲作惡之人,實際上已經將作奸犯科的首腦國相骨咄祿和二王子移地建交予我朝按律處置,那麼,作為上邦,我大唐也不能有所回應。臣再以為,長安候孔晟靈武行事,雖事出有因,也心念在國,但畢竟有過,擅動刀兵、炮轟賀蘭堡,以下犯上威逼回紇可汗,若是陛下不予嚴懲,怕是無法向回紇軍民交代,更無法讓天下臣民心服口服。”
李揆的話一說完,馬平等人立即起身附和。
這一時間,有那麼七八個太子麾下的心腹主動站出來為李豫搖旗吶喊。一時間,麟德殿上聲音呱噪,讓皇帝心下更加煩亂。
實際上,這已經讓李豫有些失望和憤怒了。這與計劃中的李揆出面,數十人響應的局面相差甚遠,很顯然,至少在這件事上,不少太子一系的人選擇了保持中立和沉默。
皇帝目光如刀,冷視著李揆,一聲不吭。
李揆咬了咬牙,知道李豫正在看著自己,若是自己表現不佳,肯定要被太子記恨上。而他與別人不同,他是名正言順的東宮輔臣,李豫不爽,他的日子便會很難過。而且,兩人早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揆又高聲道:“陛下,臣竊以為,長安候孔晟犯下過錯,當予以嚴懲。若不嚴懲長安候,無法讓回紇人心服。”
磨延啜眼珠子一轉,眸光閃爍起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迴歸漠北的某種希望,骨雲則心中再次響起歐陽凡的話,這大唐皇帝極其虛偽、愛面子,只要他同意懲罰孔晟,就會放還可汗迴歸漠北。
骨雲與磨延啜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磨延啜匆匆出班來大聲道:“回紇向大唐稱臣,陛下既為回紇之共主,而無論是回紇人還是大唐百姓,都是陛下之臣民。還請陛下嚴懲妄動刀兵誅殺我數千回紇兒郎的罪魁元兇,給回紇子民一個公道!”
磨延啜的這番話簡直要讓李豫拍手叫絕。真是漂亮,絕了,這話說得,把好面子的皇帝推到了牆角中,退無可退了。
不管皇帝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所謂天朝上邦的大度,都必須按照骨雲或者說是歐陽凡設下的套路走下去。
孔晟一直保持著異樣的沉默,哪怕方才李揆等人對他倍加構陷,他都沒有反擊。因為他明白,今日說穿了就是他和皇帝聯合導演的一場戲,只是皇帝自認為是導演,而孔晟卻不以為自己就是被皇帝操控的棋子或者道具。
所以,他沒有反擊,他倒是要看看,這些人究竟如何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