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就在參禪想斂容想出去時,忽地聽見他又問了句不著邊際的話。
他輕聲問著,眼神因茫然而渙散:“你說,我死後,有資格與她葬在一處嗎?”
“沒有吧……”
他暗自苦笑:“我有什麼資格,又用什麼樣的身份葬在她身邊呢?”
那一瞬間,不知是不是外間的風雨呼嘯聲太過,還是因自己心中太過慌亂,參禪竟從中聽到了他隱忍的哭腔。
廟外的驚雷轟隆作響,可此時卻像是打在參禪身上,令他渾身戰慄不止。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佛子憐愛世人,這麼多年,支撐他堅持下來的,是對這世人的仁慈。
他的心足夠強大,也足夠孤獨。
但凡你換個人來,早就瘋了。
可如今,唯一能支撐他活下去的那個人,也沒有了。
他是真的,真的找不到一個繼續堅持的理由了。
若不是因為公主的遺願,早在寺中,佛子便會隨之自裁而去。
許多次,在來西域的途中,參禪都看見他,獨自一人抱著公主在馬車中,從日出坐到日落,抱著懷中的人,臉上已經無法露出表情了。
他把自己傷的鮮血淋漓,無人能想象他的絕望。
沒有人知道,在他抱著那具日漸冰涼的身體時,他用盡了平生所有的理智,才剋制著自己不要發瘋,而這樣的夜晚,不止一日。
他一個人,從地獄到人間,熬過了一場又一場,安靜而漫長的告別。
或許,那不是告別,更似凌遲。
他默默忍受失去她的痛苦,與愛人重逢後的那些話語,午夜夢迴時,都會化作世間最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心口。
待到白日,當天邊的第一縷霞光將他從悲愴中扯回來時,他又會望著懷中的人,將眼中碎裂的浮光生生隱去,時刻記得自己要帶她回家的諾言。
而如今抵達西域,他就像是瞬間被抽去了生機的傀儡,整個人透著濃濃的倦態與死氣。
參禪驚得跪倒在地,因太過心急,頭在地上磕出了血,仍祈求他不要多想。
檀迦卻道:“我很想她,很想很想……”
他忽然就不想將她送還回去了。
他私心地想,找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同她永遠在一起。
可是不能。
她會想念自己的家,會想念自己的父母。
所以他取了她腕間的菩提,同參禪說,死後,便將他與這串菩提子葬在一處,就好像,她還在。如若他還有血,那就全部取出來,拿去供養她的身體。
他知道,他的玉腰奴是個極美的女子。
世上沒有女子不愛美,他想讓她一直都這般美。
參禪匍匐在他身前,求他想想公主,求她想想公主付出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他好好活下去。
他卻恍若未聞,狀似怨恨地說自己早該死去。
參禪毫無辦法,崩潰到慌不擇言。
公主能取出千葉蓮華,她不是凡人,或許,她會再次回來,回到您身邊來。
世間鬼怪力神之說,大多虛無縹緲,可參禪對此再不懷疑,他不得不逼自己去相信。
假若公主真的不是凡人,就請她回來吧,他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哪怕不得善終,哪怕墮入阿鼻地獄。
只求她,只求她回來,看看自己的愛人。
徹骨的寒風灌入,破廟中塵埃四起,原本點亮的殘燭在此刻湮滅殆盡。
檀迦攏住懷中的人,理智被扯回了瞬。
他望著參禪去尋殘燭的身影,壓去喉中的腥意,嗓音沙啞地問:“她不是凡人嗎?”
參禪聞言甚至不敢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