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幾欲昏死過去。
參禪費力地看向檀迦,眼底驚顫。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佛子,連靠近都不能靠近,甚至,已經詭異到有些不正常。
檀迦好似聽不到聲音般,始終未曾抬起頭,周身也籠著一種極為可怕的肅殺之氣,且時間愈長,愈發濃重。
僅僅是垂首露出的半張臉,就已經冷漠至極,隱在光影暗處,宛若地獄修羅般,令人不寒而慄,緊繃著的下顎,似乎有什麼順著滴落下去,絳紅色的袈裟上,紅色也隨之暗沉了幾分。
他明明清醒著,卻又無形地將自己死死困住,不肯從回憶裡掙脫出來。
所以他聽不見,亦感知不到。
參禪心中焦急,不知想到什麼,試探性喊了聲:“公主。”
周遭死寂,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參禪以為這招行不通時,跪著的人忽然動了。
像是動作遲緩的老人,他一點點地抬起頭,側臉看向參禪時,空洞的眸中緩緩聚焦。
入目皆紅,紅的泣血。
參禪嚇得抖了抖唇。
佛子是真的,想起來了!
他真的,想起了公主!
檀迦的嘴唇似有若無地動了動,隨即禪窟就響起了一道嘶啞的聲音,聽在人耳中,輕得好似錯覺。
參禪忍著劇痛,連忙靠近去聽。
他聽見檀迦的聲音,如同喉間被繩索所縛,緊繃著,低啞著,痛到顫抖。
他問:“她在哪?”
他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問,帶著近乎害怕地執拗。
他道:“她在哪!”
不知是在問參禪,還是在問自己。
參禪聽著,難言的愧疚感瞬間湧起,幾乎要將他淹沒,聽著那一聲聲尋問,血液都涼透了。
他像是在一瞬間失聲,回應不了檀迦半句話,又像是已經痛到意識模糊,他的記憶,恍惚間,被拉回到了一日前,差不多也是要到這個時候,公主突然召他見面。
他回佛寺後,去求見公主時,公主避而不見,而這次,是她親自喚人來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是跟佛子有關。
可他從未想過 ,自己會見到那般場景。
公主的孱弱,同以往的明豔判若兩人。
他當初幫著公主,讓佛子忘情後,想象過公主回到佛寺會是何種樣子,或是傷心,或是難過,卻沒有想過,她會變成現在這般,命不久矣的模樣。
在禪室,參禪看到了那個倚靠在禪榻邊的女子。
她是千尊萬貴的公主,西域的明珠,與佛子分開不過短短兩年,卻被折磨得,紅顏命薄,五感盡失。
公主隻字未提佛子,但她的一切,都在訴說著,她的思念。
畢竟,被遺忘的那個人,是她啊。
她才是那個被獨留在回憶裡,痛苦掙扎的人。
這其中,暗含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受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委屈。
而當他看著鹿憂,連說話都要樓蘭在耳邊再三提醒,看著她,曾經明亮的碧眸,黯淡無光時,那一刻,參禪只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他真的恨不得,一頭磕死在鹿憂面前。
她將解藥給了他,說佛子有了那藥之後,就不會再受蠱毒所擾了。
參禪不知道,那藥是怎麼來的。
就那麼一顆,細小地,紅的像血滴般的藥,或是公主以身試毒,亦或者,是她用失去五感為代價,換來的。
就連公主額間,那美麗到近乎妖冶的紅蓮印記,都已消失不見。
一命抵一命。
這樣的因果報應,從來都只出現在世人口中,但現在,出現在了他眼前。
參禪震驚著,也後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