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散的長髮,似安撫,又似後怕。
房中靜默,好半晌,才響起了他的聲音,微不可聞。
“對不起。”
鹿憂茫然。
什麼?
檀迦望著她蒼白消瘦的臉,喉間滾動了許多下,聲音壓抑到了一種極致,十分低沉,帶著難言的愧疚與悔意:“我不該忘了你,就算喝了藥,也不該忘記……”
“我沒有再第一眼就認出你。”
那些重逢後的相見,每一眼都化作了後來失去她的鈍痛,在無數思念她的日夜中,剖析啃噬著他的血肉。
“玉腰奴,對不起……”
他重複著,向她訴說,呢喃了千萬遍的歉意,都難以抵消他此刻看著愛人蒼白麵容的那抹劇痛。
“對不起。”
話音落下,鹿憂陡然紅了眼眶。
她下意識地想說,是自己欺騙了他,是她瞞著他,讓他喝下了忘情的藥,所以,哪怕後面面對他諸多的冷漠與疏離,她都從未生過責怪的心思。
尤其是後面,當她親眼看見檀迦為自己瘋魔,流盡眼淚的模樣,就更加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可哪怕重來一次,她依舊會那樣選擇,因為她不想讓他就那麼死去,即便讓他忘記。
這一切,又怎麼會是他的錯……
鹿憂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光線黯淡,他整個人的神情都籠在陰影裡,一時出神,被她掙開緊握的手。
她撫摸著他的臉,在那樣的深情裡無力招架,緩緩開口,告訴他自己的思念,她一字一頓,努力地想讓他聽清:“想……你……”
“檀迦,我……很……想……你。”
喉間溢位的聲音,不是那麼婉轉動聽,反而帶著金屬的粗糙感。
鹿憂咬了咬唇,沒有再發出聲音,只是用唇語無聲重複。
他一動不動,渾身僵硬。
鹿憂焦急地用手捶了捶他的胸口,最後拳頭落入溫暖寬大的掌心。
他另一隻手攥住她的肩膀,撐著她的身體稍稍退開些距離,隨後彎身,視線與她齊平。
覆在眼上的白綾被緩緩扯下,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似月華般無暇,這麼近的距離,她藉著光,看清了他墨眸裡泛起的漣漪,以及無限的愛戀。
他就這樣靜靜地與她對視,許久之後,才抬頭,極為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心,隨後將人摟在懷裡,靠在她耳邊輕輕又道:“玉腰奴,我想你……”
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著:“我很想你。”
鹿憂心底陡然生出無限的酥麻之意,心口像是被人用羽毛輕掃。
在無人的夜色裡,他的思念瀰漫起來,她與他貼得更近,彼此都像要將對方融入骨血中。
鹿憂在那一聲聲的思念中微閉上了眼。
檀迦指尖撥開她面頰上遮擋的長髮,看著她的白皙的側臉。
“玉腰奴。”
他低喃著。
鹿憂輕輕地回應他。
他一夜未睡,靜靜聽著懷中之人的淺吸,直至外間天光將亮,他才緩緩闔眼。
……
侍女們端著洗漱之物,湯藥早膳而來,樓蘭命人將東西放下後,隔著層層白紗偷瞄了一眼內殿,看見彼此依偎的兩道身影,示意侍女們的腳步輕些。
眾人稀罕了一陣,隨即輕手輕腳地離開。
檀迦本就淺眠,聽見動靜時便已清醒,不料垂首卻發現,懷中的人早就醒來,眼含笑意地望著他。
殿內明亮,霞光將周遭垂落的珠簾映得熠熠生輝。香爐重新添置,淡香於光束中嫋嫋升起。
檀迦拾起白綾,為她重新戴上,隨後起身為她端來盥盆洗漱。
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