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淚是溫熱的。
可落在他臉上時,卻冰涼入骨。
檀迦身體僵硬了瞬,周身的氣勢頓時不穩。
他伸手握住了身前之人的肩膀,將她的身子緩緩掰正過來。
禪室的燭火黯淡,她又被攏在他的陰影裡,臉上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大真切。
可他知道,她哭了。
他的聲音低啞至極,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你知道了?”
他雖是問,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鹿憂沒有抬頭看他,裝傻道:“知道什麼?我就是眼睛有些疼,該聽你的去抹些藥,才能好。”
檀迦沒有說話,瞳孔卻比外間的夜色更顯深沉。
那滴淚落在他臉上,劃過一道清淺的痕跡,如果要有旁人看了,定是認為他也哭了。
畢竟,他眼中浮動的碎光搖搖欲墜。
半晌,他的手才鬆了力道,緩慢地拂過肩頸,拇指與食指扣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擋住了身後的佛龕,擋住了那令人疾苦的枷鎖,他彎腰下去,輕柔地吻落在了她的眼瞼處,落在了那些淚水上。
心曲凌亂。
鹿憂生氣於他不顧生死,此時被這般溫柔珍視的對待,心中的那股氣更是無處可去,最終,她偏過頭去,他的唇也隨之蹭過臉側,停在耳畔處,好似愛人間的耳鬢廝磨。
她握住了他扣在下巴上的手,隨後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了上去,直到嘴中嚐到了血腥才肯鬆口。
檀迦連眉宇都未曾皺一下,好似感覺不到疼痛般,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疼不疼?”
鹿憂忽地開口問,甚至話語中帶著一絲宣洩的快意。
她仰頭看他,唇瓣鮮紅豔麗。
淡淡的口脂印殘留在腕間,他眸光微頓,無心在意那抹濃重的傷痕,只是緩緩伸出手,指腹摩挲過她唇間的血跡。
鹿憂堅持又問了句:“疼不疼?”
檀迦低眸與她對視,沉吟良久,才輕聲回了句:“疼……”
“是手疼?還是心疼?”
“都疼。”
鹿憂斂目,秋後算賬,淡聲道:“這是你前面瞞著我的懲罰。”
檀迦輕嗯了聲。
鹿憂心中的氣散了些許,道:“還有一個懲罰,我今夜不會留下來。”
檀迦雙唇緊抿,不發一言。
鹿憂感覺到桎梏著自己的手用了力道,略微蹙眉。
他察覺到了,下意識地鬆了力,卻沒有鬆手。
鹿憂只當他是同意了,牽著他去桌案前處理傷口。
整個過程中,他的目光便沒有移開過。
弄好後,她起身,叮囑道:“今夜別看經文了,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檀迦斂去眸中的情緒,眼睫落下的陰影投下淡淡的蒼涼。
“我送你。”
他語氣很淡,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鹿憂拒絕,語氣同樣堅決::“不用了。”
她走至門口,腳步頓了頓,忽地回首。
他端坐在案前的身影挺拔,卻無端多了分落寞,眉眼因為她的動作,而微動了下。
鹿憂還是朝他笑了笑,道:“若是不放心,你讓參禪跟在我身後便是,你身體不好,別讓我擔心。”
他的目光徹底黯了下來,恢復蒼涼。
鹿憂推門出去時,參禪正守在不遠處。
見她出來,有些意外地迎上來,問:“公主這是要走了嗎?”
鹿憂看了他一會,點頭,抬步離去。
她走得很緩很慢,沒過多久,身後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參禪奉命前來相送